搬进新家的第一晚,杨淑婷躺在柔软的乳胶床垫上,却辗转难眠。
主卧的窗帘是浅灰色的遮光款,将窗外的月光严严实实地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还有隔壁客房传来的、李计划翻身时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这张床垫是李计划特意挑选的,说对腰椎好,可杨淑婷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柑橘香,是她当初为这个家挑选的洗衣液味道,曾经在无数个清晨唤醒她的熟悉气息,如今却像一层细密的网,将她包裹在尴尬与试探的氛围里。她和李计划是朵朵血脉相连的父母,却也是刚达成“试着复合”共识的陌生人,这种身份的叠加,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局促。
凌晨六点,生物钟让杨淑婷准时睁开眼。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耳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听到客房门轻轻打开的声音,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实木地板上。地板的凉意透过脚心传来,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洗漱时,她特意将水龙头开到最小,水流顺着指尖缓缓流淌,泡沫丰富的牙膏沫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立刻捂住嘴,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地看向浴室门,仿佛李计划会随时推门而入。镜子里的女人,眼角带着一丝疲惫,脸颊却莫名泛红——她想起刚结婚时,两人总是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洗漱,他会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低声说“老婆,今天也要加油”。那些画面太清晰,清晰到让她指尖发烫。
刚用毛巾擦干脸,客厅就传来轻微的响动。杨淑婷握着毛巾的手一紧,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李计划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棉质家居服,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上面还残留着常年干活留下的薄茧和淡淡的疤痕。他的头发还带着湿气,额前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看到她时,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早,我……我看冰箱里有鸡蛋,想给你和朵朵做煎蛋。”
“早。”杨淑婷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像熟透的樱桃,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整理沙发上的靠垫,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布料,“不用麻烦,我来做就好。”
“没事,我顺手。”李计划转身走进厨房,慌乱中胳膊肘碰到了门框,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歉意,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局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厨房里很快传来倒油的滋滋声,金黄的煎蛋香气弥漫开来,带着油脂的焦香和鸡蛋的嫩滑气息,瞬间勾起了杨淑婷的回忆。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杂志,视线却根本无法聚焦。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翻动煎蛋的声音、打开橱柜找盘子的声音、甚至是他轻轻咳嗽的声音,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她的神经,让她浑身燥热,指尖发麻。
这种尴尬,源于过去的伤痕,也源于此刻的陌生。他们曾经熟悉彼此身体的每一寸肌理,知道对方喜欢的煎蛋要煎到七分熟,蛋白边缘微焦,蛋黄保持溏心;了解对方睡觉时习惯蜷缩着身体,呼吸浅而均匀;甚至记得对方生气时会抿着嘴,眼角微微泛红。可现在,一句简单的问候、一次不经意的对视,都能让两人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仿佛所有的熟悉都被岁月蒙上了一层薄纱,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
“妈妈!爸爸!”朵朵穿着粉色的公主睡衣,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跑出来,像一只欢快的小蝴蝶,裙摆扫过地板,瞬间打破了客厅里凝滞的空气,“我闻到煎蛋的香味啦!”
“朵朵醒啦,快去洗漱,马上就能吃早餐了。”李计划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从厨房探出头,眼神里的局促被温柔取代。
“好!”朵朵踮着脚尖跑向卫生间,路过杨淑婷身边时,顺手抱住了她的腰,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妈妈,今天爸爸也在家吃饭对不对?以后我们每天都能一起吃早餐了吗?”
杨淑婷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心里泛起一丝酸楚。朵朵的渴望如此纯粹,像一张白纸,可她和李计划之间的隔阂,却像一道深刻的疤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只要爸爸不忙,就可以呀。”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确定。
早餐桌上,朵朵成了当之无愧的中心。她一会儿用小勺子舀起一块煎蛋,小心翼翼地放进杨淑婷碗里,“妈妈吃,这个蛋黄是流心的,你以前最喜欢了”;一会儿又踮着脚尖,给李计划剥了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爸爸吃橘子,补充维生素,就不会生病啦”。她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幼儿园里的趣事:“爸爸,今天老师教我们唱《幸福的一家》,我还举手说,我也有爸爸妈妈啦!老师还表扬我勇敢呢!”
李计划的动作顿了顿,橘子的酸甜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他看向杨淑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像电流划过,又迅速移开。杨淑婷的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酸胀胀的,眼眶微微发热。
吃完早餐,李计划主动收拾碗筷,杨淑婷想帮忙,却被他拦住:“你陪朵朵玩,我来就行。”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火星一样,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各自低下头,脸颊都泛起了红晕,连耳根都烧得发烫。
杨淑婷看着李计划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想起刚结婚时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每天早起做早餐,收拾碗筷,然后骑着那辆半旧的电动车去跑快递,晚上回来时,身上总是带着一身汗水和灰尘,却会第一时间抱住她,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说一句“老婆,我回来了,累死了”。那时候的他,身上的汗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一点都不难闻,反而让她觉得踏实。那些简单而温馨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让她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怀念,也有委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悸动。
白天的时间,两人各自忙碌。杨淑婷去幼儿园上班,李计划去公司处理事务,只有晚上才会再次碰面。可就算碰面,也大多是围绕着朵朵展开对话,很少有单独交流的机会。
有一次,杨淑婷下班回来,刚走进浴室准备洗澡,却发现里面挂着一条男士浴巾——是李计划早上用过忘记拿走的。浴巾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柑橘香混合着淡淡的汗味,是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她伸手触碰了一下浴巾的布料,柔软的棉质触感让她瞬间想起曾经无数个夜晚,他用这条浴巾包裹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让她心悸的磁性。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像着了火一样,她慌乱地关掉水龙头,拿起自己的浴巾,逃也似的冲出了浴室,连换洗的衣服都差点忘记拿。
刚走出浴室,就和站在门口的李计划撞了个满怀。他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显然是担心她洗澡受凉,想给她送杯水。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泛红的脸颊,还有慌乱的眼神,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了浴室里的浴巾,瞬间明白了什么,耳根也红透了,声音结结巴巴的:“对不起,我……我忘记拿了,本来想等你洗完澡再过来取的。”
“没、没事。”杨淑婷的声音细若蚊蚋,像蚊子嗡嗡叫,几乎听不见。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视线落在他的胸膛上,能看到他家居服下微微起伏的轮廓,心跳得更快了,赶紧侧身绕过他,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关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脸颊的热度久久不散。
这样的尴尬时刻还有很多。比如李计划晚上起夜,不小心撞到了同样起夜的杨淑婷,两人在狭窄的走廊里面对面站着,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浑身僵硬,只能低着头说“对不起”,然后匆匆躲开;比如两人同时去冰箱拿东西,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一起,像触电般分开,然后各自拿起东西,一言不发地离开厨房。
每一次尴尬的碰撞,都像一颗小石子,在两人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又在不经意间靠近,这种拉扯感,让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暧昧。就像夏天午后的雷阵雨,明明乌云密布,却迟迟不下雨,空气闷热而压抑,带着即将爆发的张力。
而朵朵,却完全没有察觉到父母之间的局促。她每天都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围着两人转。周末的时候,她会拉着李计划陪她搭积木,让杨淑婷在一旁看着,还会要求“爸爸搭城堡,妈妈搭花园,我们一起组成一个家”;会要求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则躺在两人中间,一手抓着杨淑婷的手,一手抓着李计划的手,小脑袋靠在杨淑婷的怀里,脚丫子却搭在李计划的腿上;会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妈妈,我们以后永远都这样好不好?我要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每当这时,杨淑婷和李计划都会相视一笑,笑容里带着无奈,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他们都知道,同居的尴尬需要时间来化解,过去的伤痕也需要慢慢愈合,但有朵朵这个小纽带,有彼此心里未熄灭的爱意,他们一定能慢慢找回曾经的亲密。
夜晚再次降临,杨淑婷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声响,心里不再像第一晚那样忐忑。她知道,这段复合之路虽然充满了尴尬和挑战,但每一次小小的碰撞,都在让他们一点点靠近。或许,这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带着些许局促,带着些许试探,却在慢慢走向温暖,走向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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