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涟漪效应
徐静婉指间夹着一支水性笔，在摊开的基金会季度报表上轻轻点着。屏幕右下角，周雨晴的通讯框弹出一条简短汇报：
【目标已产生应激反应，上午的日元交叉盘出现非理性波动，我们的人抓住机会，在113.50附近建立了头寸。李总那边同步行动，回购了部分流通股，盘面暂时稳住了。】
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徐静婉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对话框。
“涟漪”计划起效了。她故意让那段关于苏婉流产的模糊信息，通过一个看似与陆子昂阵营有间接交集的独立评论人泄露出去，果然精准地刺痛了他。金融市场瞬息万变，一点心神失守，便足以被对手撕开一道口子。李墨的嗅觉一如既往的敏锐，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端起手边的温水抿了一口，压下因持续精神紧绷而泛起的轻微恶心。加密线路里传来新的讯息，是境外调查小组的定期汇报。几经周折，甚至动用了某些非正式的边境关系，终于锁定了那个位于“勐拉镇”的据点——表面是一家从事木材加工的小型工厂，实际监控密度却高得反常，夜间常有不明车辆进出。报告末尾附注，追踪到一笔经由复杂路径流转的资金，最终汇入了该镇一个与工厂负责人关联的账户，金额与“蔚蓝资本”前期失踪的某笔款项吻合。
【继续监视，记录所有出入人员及车辆信息，未得指令，严禁任何形式的接触。】她回复道，指尖冷静。
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李墨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纸。那是她之前放在他书桌上的，关于苏婉流产的医院档案副本。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看着她，眼神里翻滚着一种徐静婉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是被某种沉重的东西凿开了坚冰的一角。
他走进来，将纸张轻轻放回桌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我看完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他移开目光，投向窗外被夕阳浸染的都市轮廓，下颌线绷得很紧。“我父亲……”他停顿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似乎暗了一度，“我母亲去世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星期。出来之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记住，李家的继承人没有资格脆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变得越来越不能容忍任何失误，无论是生意上的，还是……生活里的。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他性格使然，是对我寄予厚望。”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一种……惩罚。对他自己的惩罚。而他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不过是这种惩罚的……延续。”
他终于转过头，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徐静婉身上，那里面没有了往常的掌控一切的锐利，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迷茫的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寻求确认的渴望。
“我一直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能掌控所有变量。但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他的视线扫过那几页纸，“是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挽回，甚至可能……是因它而起的。”
徐静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到他面前。她没有试图去握他的手，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平静而包容的目光看着他。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沉稳的基石。
李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再次看向窗外，暮色渐浓，玻璃上隐约映出他们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查下去。”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比以往多了一份斩钉截铁的决绝，“把所有的碎片，都拼凑起来。无论最后拼出的是什么图景。”
徐静婉微微颔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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