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庆功宴的暖意尚未在心头完全散去，现实的寒意便已悄然逼近。
“木兰生活”项目初步的成功，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在李氏集团内部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更外围的暗流却已开始涌动。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周雨晴。她在一次与海外某材料供应商的例行沟通中，对方无意间提及，最近有几家背景神秘的投资基金，正在市场上大量扫货一种特定的、用于高端植物染色的稀有矿石原料，导致国际市场价格短期内异常波动，供货周期也变得极不稳定。
而这种稀有矿石，恰好是“素缕”工坊在第二批产品中计划大量使用，以打造一个“大地色系”主题系列的关键原料。
周雨晴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徐静婉。
徐静婉心中警铃大作。这绝不是巧合。植物染色虽然是小众领域，但如此精准地针对他们下一步计划所需的特定原料进行围猎，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是李明轩？他的手能伸到国际市场？还是……那个一直隐在暗处的陆子昂？
她立刻联系沈阅和林音，确认备选方案和替代原料的可能性。得到的回复令人沮丧：这种矿石的色泽独一无二，是营造他们构想中那种沉静、温润质感的核心，短期内很难找到完美的替代品。如果无法保证稳定供应，不仅第二批产品的主题构想可能流产，整个项目的推进节奏也将被打乱。
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乎在同一时间，几家主要的合作渠道方也陆续反馈，收到了一些关于“木兰生活”产品的“匿名投诉”。投诉内容五花八门，从质疑产品材质的真实性（暗示并非宣传的顶级原料），到诋毁设计抄袭某海外小众品牌，甚至隐晦地提及项目内部管理混乱，资金流向不明。
这些投诉看似零散，杀伤力却不小，尤其影响那些对品牌声誉极其看重的高端买手店和平台。尽管徐静婉和周雨晴第一时间出面澄清，出具了所有必要的资质证明和原创声明，但疑虑的种子已经种下，两家原本谈好后续深度合作的渠道，态度明显变得犹豫观望。
“有人在 systematically（系统性地）搞破坏。”周雨晴脸色凝重地总结。
徐静婉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同于之前李明轩那种直白的打压，这次的对手更加阴险和老辣。他（或者他们）不再正面攻击，而是选择在她最脆弱的供应链和品牌声誉上做文章，手段隐蔽，却招招致命。这更像陆子昂的风格。
她想起庆功宴那晚，在院门外看到的那辆隐在阴影里的车，以及那种如芒在背的被窥视感。难道他当时就在那里？
“查到那些匿名投诉的来源了吗？”徐静婉问，声音有些干涩。
“很难。”周雨晴摇头，“Ip地址经过多次伪装，指向海外。资金渠道也很隐蔽，像是通过好几个空壳公司流转过来的。”
对手准备充分，且极其谨慎。
徐静婉沉默片刻，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关于稀有矿石市场异常的报告。“原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渠道那边，继续沟通，用数据和事实说话，必要时可以邀请他们来工坊实地考察。”
周雨晴离开后，徐静婉独自在书房里踱步。原料被卡脖子，渠道被泼脏水……对方这是要让她内外交困，寸步难行。她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原料……或许可以尝试联系国内的矿业公司或者研究机构，看看是否有替代品或者库存？或者，能否调整第二批产品的设计，降低对这种特定矿石的依赖？
她正凝神思索，书房门被推开，李墨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刚结束一个应酬，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雪茄味，眼神却依旧锐利。
“遇到麻烦了？”他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头上。
徐静婉没有隐瞒，将原料和渠道遇到的问题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李墨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她说完，他才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你觉得是谁？”
“陆子昂的可能性最大。”徐静婉直言不讳，“手法很像他。”
李墨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未置可否。“他最近和几家海外资本走得很近，动作不小。”
这话几乎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你有什么建议？”徐静婉看向他。在这种时候，她需要任何可能的帮助。
李墨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让他更加清醒。“两条路。”他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第一，服软，去找他谈，看他想要什么。第二，”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把他打疼，让他知道，你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徐静婉的心猛地一跳。第一条路，无异于与虎谋皮。第二条路……谈何容易？她现在连对方的出招都难以完全招架。
“你觉得我该选哪条？”她下意识地问。
李墨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峭的弧度：“这取决于你，有多少底气，又愿意承担多少风险。”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徐静婉，别忘了你在审核会上说过的话。项目和你是绑在一起的。你的选择，决定了项目的命运，也决定了你……在李家能走多远。”
他的话像重锤，敲打在徐静婉心上。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这是她立足之战的延伸。退缩或妥协，都可能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她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知道了。”
她没有说会选择哪条路，但李墨似乎已经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书房。
徐静婉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她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这一次，她必须独自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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