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归云楼二楼最里头那间房。
云涯躺在榻上，闭着眼，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可眉头却微微蹙着 心口那儿一阵阵发紧，没来由地慌。
这种预感，他太熟悉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渡劫那天。再往前……是凌霄宗出事前。
枕边，云妩月忽然动了动。
她侧过身，手臂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来，下巴抵在他肩窝。黑暗中，她睁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紫光。
“阿云……”她声音很轻，像梦呓，“你心跳得好快。”
云涯没应声。
云妩月也不在意，手指在他心口轻轻划着圈：“做噩梦了？”
“……没有。”
“那就是有心事。”她指尖顿了顿，“在想谁？柳念婉？还是……”她低低笑起来，“你那些好徒弟？”
云涯依旧沉默。
云妩月也不逼他，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他圈得更牢。脸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闭上眼，像是在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可心里却转着别的念头。
来了么……
比预想的，要快一点啊。
与此同时，那间小院。
柳念婉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上切出一道惨白的光痕。
“廿晚前辈，”她小声在心里问，“您说……夏白芷她们，真能找到这儿吗？”
识海里，柳廿晚的声音响起：“应该快了。我留在白玉兰簪里的那道印记，一旦被激发，我能模糊感应到方位。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栖霞镇了。”
柳念婉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担心起来：“那云妩月会不会发现？”
“难说。”柳廿晚顿了顿，“那女人敏锐得很。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什么办法？”
柳廿晚沉默片刻：“若她们真找来了，我们需要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云涯脱身的机会。云妩月最大的弱点，是她的占有欲。她绝不会允许云涯离开她的视线太久，所以……”
“所以？”
“所以得有人去引开她。”柳廿晚的声音很平静，“我去。”
柳念婉一惊：“可您的神魂……”
“撑不了多久，但拖住她一会儿，应该够。”柳廿晚打断她，“你听着，若我真动手了，你立刻去归云楼找云涯。他认得你的气息，你靠近了，他应该能察觉。”
“可我怎么进去？云妩月肯定布了禁制……”
“用这个。”柳廿晚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紫芒从柳念婉眉心渗出，在空中凝成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玉片，“这是我当年炼制的‘破界符’，只剩这最后一片了。贴在客栈外墙，能短暂撕开一道口子——记住，只有三息时间。”
柳念婉小心翼翼接过玉片，触手温凉。她攥紧手心，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柳廿晚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
下一瞬，柳念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不是温度的变化，而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影子斜斜倚在门框上。裙摆曳地，长发如瀑，那张属于沈璃的脸上，此刻挂着妖异至极的笑。
“柳廿晚，”云妩月开口，声音又轻又软，却像刀子刮在骨头上，“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柳念婉浑身僵硬，手里的玉片差点掉在地上。
识海里，柳廿晚也沉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云妩月会直接找上门，还这么干脆地挑明。
这女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不说话？”云妩月慢悠悠走进院子，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也是，躲了这么多年，确实该学乖了。不过……”
她停在柳念婉面前，俯身，指尖挑起少女的下巴：“用这么个小丫头的身体，不憋屈么？”
柳念婉咬着唇，强撑着没发抖。
云妩月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笑了：“算了，懒得跟你废话。跟我走一趟吧，柳前辈 有些账，咱们该好好算算了。”
话音未落，她袖中飞出一道红绫，直卷柳念婉脖颈！
电光石火间，柳念婉体内骤然爆开一团紫芒 柳廿晚只能强行接管了身体，侧身急退，同时一掌拍向红绫！
“砰！”
气劲炸开，小院的土墙塌了半边。
柳廿晚借着反冲力腾空而起，头也不回地往西边掠去——那是远离栖霞镇的方向。
云妩月眯了眯眼，竟也不急，只是轻飘飘地追了上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几乎就在同时，土地庙里的四人同时抬头。
“西北方向！”璇玑子撑着坐起来，脸色还白着，“有灵力波动……很强！”
玉清瑶已经闪身到了庙外，望向夜空：“是云妩月的气息。还有一股……很古老。”
夏白芷握紧剑柄：“走！”
四人不再隐藏修为，化作四道流光寻找着波动源头——栖霞镇西郊的一片荒林。
可等她们赶到时，林子里只剩一片狼藉。
树木倒了大半，地面裂开数道深沟，残留的魔气像墨汁一样浸在空气里，呛得人喉咙发紧。可交手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来晚了。”九幽戾红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泥土，血瞳微凝，“确实是云妩月。另一股气息……”
玉清瑶环顾四周，忽然道：“她们是故意引开我们的。”
“什么意思？”璇玑子问。
“你看这痕迹，”玉清瑶指向地面那些错乱的沟壑，“看着激烈，但没见血。云妩月若真下杀手，以她的实力，这片林子早就没了。她是在拖时间——或者说，是在配合谁拖时间。”
夏白芷心头一跳：“柳廿晚？”
“很有可能。”玉清瑶转身就往回走，“如果真是柳前辈在拖住云妩月，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给我们创造机会，去救云涯。”
九幽戾红皱眉：“可这会不会太巧了？我们刚到栖霞镇，柳廿晚就现身，还正好跟云妩月打起来……”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夏白芷打断她，人已掠出数丈，“先去归云楼！”
四人不再迟疑，全力催动身法，直奔镇东北角那栋两层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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