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的灯光昏黄,照在桌面上那碗还没动几口的面条上。周明远坐在靠墙的位置,右手搭在桌面边缘,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木板。三下为一组,节奏稳定。这是他想事情时的习惯,以前谈合同、对账目、压对手,都是这样一点点把局面掰回来。
女儿低着头,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慢慢往嘴里送。她吃得比平时慢,动作却很稳,不像个八岁的孩子。刚才她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转——“江涛不是最后一个”,“还有三个”,“他们还没启动”。他说不清那是预言还是记忆,但他知道,她从不会无端开口。
他盯着她后颈的位置。冲锋衣领子拉得很高,遮住了皮肤。可就在刚才,他分明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在动,像电流穿过皮肉,一闪而过。红光,微弱但清晰,和天桥广告屏上闪过的倒计时一样颜色。
他没问她疼不疼。他知道她会说不疼。他也知道,那不是真的不疼。
突然,她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她闷哼一声,双手抱住后脑,身体往前缩。脸色一下子白了,额头渗出细汗。
周明远立刻伸手探她后颈。指尖刚碰上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意。不是发烧那种烫,是内部在发热,像有东西在运转。他掀开一点衣领,看见皮肤底下有一道极细的红光闪过,顺着脊椎往下,像信号在传输。
他马上把领子拉好,挡严实。
“是不是有人在叫你?”他低声问。
她没睁眼,嘴唇动了动,“他们在读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她喘了口气,睁开眼,眼神慢慢聚焦,看向他。
“爸爸?”她叫了一声,语气恢复正常。
他没松劲,手还按在她肩上,“刚才怎么了?”
“头疼了一下。”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有人在我脑子里翻东西。”
他没说话,手指收紧。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头疼。系统虽然删了,但留下的东西不一定干净。女儿的身体经历过芯片植入、远程控制、数据同步,现在又出现信号响应,说明她的神经系统可能还在被某种机制调用。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
面馆老板端着一壶热水过来,见小姑娘脸色不好,问:“这孩子没事吧?看着有点发虚。”
“没事。”周明远接过水壶,倒了一杯,“吃太急了。”
老板点点头,转身回厨房。路过的时候随口说了句:“这老城区最近怪事多,前两天对面楼停电,查了半天说是电缆被人剪了。你们住这儿?晚上别走夜路。”
周明远应了一声,没接话。
他把水杯推到女儿面前,“喝点水,我们得走了。”
“去哪儿?”她问。
“车库。”他说。
那里有辆车,是他早年跑外卖时攒钱买的二手捷达,后来公司做大,他也没换,一直留着。车上装了屏蔽器,能阻断GpS、蓝牙、wi-Fi信号,连手机都打不通。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最后退路,万一哪天被人盯上,能切断追踪。
他不相信现在的安全。系统没了,但威胁没消失。倒计时已经启动,71小时59分43秒,从广告屏上闪过的那一刻开始计算。他不知道谁在计时,也不知道危机是什么,但他知道,必须先把女儿带离人群密集区。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十七分。街上人不多,电动车来回穿行,路边小摊冒着热气。一切看起来正常。可他知道,有些危险来之前,从来不会打招呼。
他站起身,把冲锋衣重新披在女儿肩上,拉链拉到下巴。她站起来,脚步有点晃,但他没扶她。她自己站稳了,抬头看他。
“还能走吗?”他问。
她点头,“我能走。”
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球机。黑色的小圆点挂在角落,镜头正对着他们坐的位置。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正在看,但他不能赌。
走出面馆,阳光照在脸上。街对面公交站台的广告屏亮着,播着天气预报。女主播笑着说明天晴。画面右下角干干净净,没有字,没有倒计时。
可他知道,它还在。
他们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周明远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他扫视两侧店铺,留意是否有摄像头正对着他们。路过一家便利店,玻璃门内站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低头看手机。那人没抬头,但他经过时,对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
太快了,像是刻意的动作。
他没停步,也没回头。右手插进外套内袋,摸到了钢笔。三支,都在。他握紧一支,笔尖朝外。
拐进一条背街。路窄,两边是旧居民楼,阳台外晾着衣服,楼下堆着杂物。空气里有股潮湿味,混着油烟。前方五十米,就是建材集团旧办公楼的地下车库入口。
铁门半开着,锈迹斑斑,门框边有划痕,像是最近有人进出过。通风口在头顶,吹出一股陈腐的风,带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
周明远停下脚步。
他眯眼看门内。黑暗,看不清深处。车库里应该有灯,但现在没亮。他记得开关在左边墙角,进去五米左右。如果里面没人,他可以进去检查车辆,确认屏蔽器是否正常。
但如果有人等在里面,那就是个陷阱。
他耳后那道疤忽然发烫。不是痛,是热,像有电流经过。那是之前取出纳米虫的位置,现在本该是死肉,可它竟然有了反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在靠近,或者,信号源正在激活。
女儿站在他身边,手一直抓着他衣角。她没说话,但呼吸变浅了,像是在忍什么。
“待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松手。”他低头说。
她轻轻点头。
他迈步向前。
铁门吱呀响了一声,被风吹动,晃了半圈。他侧身进去,左手贴着墙,右手护在女儿身前。眼睛适应黑暗的速度很快。五米,七米,十米。地面是水泥,有些地方裂了,积水反着微光。左边墙上有个电箱,旁边是灯开关。
他没急着开灯。
先确认安全。
往前走了十几步,听见轻微的滴水声。右边是停车区,两辆废弃的工程车停在那里,车窗碎了,座椅烂了。再往里,才是他那辆捷达的位置。
他正要继续走,女儿突然拽了他一下。
他立刻停下。
她仰头看他,嘴唇动了动,“爸爸……”
就在这时,头顶通风口传来一阵风声。不是自然风,是人为的,像是排风扇启动。紧接着,车库深处某处,亮起一点红光。
很小,一闪即灭。
像眼睛睁开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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