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林薇嘶哑的尾音落下,仓库陷入一片紧绷的寂静。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以及那台幽蓝发射器如心脏搏动般规律流转的光晕。
周锐盯着屏幕上最后定格在99.98%的载波纯度参数,手指无意识地蜷紧。他和林薇都看向陈默,等待那道最后的指令——按下红色发射按钮前,人类意志与冰冷程序之间,最后一道确认。
陈默立在光晕边缘,半张脸浸在冷光中,棱角分明如古石刻。他抬起右手,指尖悬停在那个唯一的红色按钮上空三厘米处。这个距离,是他与这场跨越两世的复仇、与那个沉睡在维生舱中的身影之间,最后的距离。
三。
他在心中默数。
二。
指尖微不可察地向下一沉。
一。
“滋——咔!”
不是灯灭。是光被“咬”碎了。
头顶所有惨白应急灯,在同一毫秒内,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从边缘向中心急速黑蚀,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黑暗不是降临,是爆炸般填满每一寸空间。只剩下中央发射器那孤绝的幽蓝,成为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映出三张骤然凝固的脸庞。
黑暗持续了0.3秒。
然后,声音来了。
不,那不是声音。是直接在大脑皮层上刮擦的钢针,是颅骨内共振的癫狂蜂鸣。它不通过空气,它从墙壁、地面、甚至从人自身的骨骼传导进来!林薇和周锐同时闷哼一声,剧痛让他们本能地弯腰,手指死死抠进耳朵,可那“声音”无孔不入。
视觉紧随其后遭劫。
所有屏幕——主控屏、监控器、参数表——没有黑屏,而是像被泼了浓硫酸般,图像尖叫着融化、沸腾、扭曲成亵渎常理的色块与乱码!人类文明赋予电子设备的一切秩序,在瞬间被撕成疯癫的彩色碎片。
“全频段……阻塞……”林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强行睁眼看向主控台,手指按向键盘——所有按键的背光,正从指尖触碰处开始,像被瘟疫感染般迅速熄灭,一路蔓延至整个键盘,最终彻底死寂。“他们不要情报……只要我们的……感官!”
她的话被另一种声音淹没了。
“沙沙沙——喀啦!喀嚓!”
起初像暴雨砸铁皮,瞬间就变成海啸冲击堤坝的怒吼!那是亿万金属足肢同时刮擦、抓挠、啃噬混凝土与钢铁的合奏!从头顶通风管道、从地面所有缝隙、从墙壁每一处微观不平整的孔洞中喷涌而出!
周锐强忍颅内剧痛,扑到还有一丝扭曲画面的侧方监控屏前。他看见——
仓库厚重的卷帘门外墙,正被一片“活着的黑暗”吞噬。那是数以十万计的六足机械虫,“清道夫”。它们单个仅有指甲盖大,但此刻汇聚成流动的、增殖的黑色潮水,暗红色的光学复眼在黑暗中明灭,连成一张覆盖整面墙的、呼吸般的猩红网格。而在这令人窒息的背景上,几十处更明亮、更集中的红点正在闪烁——那些“清道夫”的口器伸出微型激光切割头或高频钻头,对着门缝、锁扣、预设薄弱点,进行着精准、高效、冷酷的定点破坏。金属碎屑如黑色的雪,簌簌飘落。
“物理渗透……数量级……不对!”周锐的声音变了调,那是人在面对远超认知的恐怖时本能的颤音,“它们在同步执行结构扫描、弱点分析和暴力突破!这仓库……撑不过十分钟!”
通讯被掐死,感官被剥夺,外壳正在被亿万机械毒虫以工业化效率拆解。K的打击不是层层加码,而是一出手就是多维一体的灭绝令。他要的不是胜利,是“变量”的彻底清零。
在这感官的地狱中,陈默悬在红色按钮上空的手,平稳地,落下了。
但不是按下发射钮。
而是向左平移了十五厘米,按下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带着机械锁的灰色保护盖。盖子弹开,露出里面更古老的、需要指纹与虹膜双重认证的物理接口。
“启动‘蜂巢’协议。第一阶段。权限码:默然-零-墓碑。”陈默的声音穿透一切杂音,清晰,冰冷,没有一丝波动。
仿佛这毁灭前奏,不过是他日程表上早已标定的一行待办事项。
周锐咳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扑向角落的金属柜。他的手指在密码盘上颤抖着输入——第一次输错,他低吼一声,用拳头砸了一下柜门,第二次才输对。柜门弹开,里面是粗粝的线缆和老式旋钮,与周围的高科技设备格格不入。
“蜂巢启动!激活地下超声波阵列和电磁脉冲发生器!”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扳下那个猩红色的主闸。
“嗡——————隆!”
这一次的震动来自脚底深处,仿佛地底的巨兽被唤醒。紧接着,一股人类听觉无法捕捉、但能让一切精密电子设备产生“灵魂战栗”的高频超声波,混合着一道定向的强电磁脉冲,以仓库为圆心,狂暴地扩散开来!
外部那金属海啸的咆哮声,骤然被掐住了喉咙。
监控屏上(尽管满是雪花),那片覆盖外墙的“猩红网格”边缘,大片的红点开始疯狂闪烁,然后成片熄灭。黑色的潮水仿佛撞上无形堤坝,前端的“清道夫”动作僵直、互相碰撞、翻滚着从墙上坠落,在墙角堆起冒烟的残骸小山。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瞬间稀薄了大半。
同一时刻,林薇面前那沸腾乱码的主屏幕,出现了短暂到以毫秒计的“清晰窗口”!仿佛滔天洪水中浮现的一片树叶。
“干扰断层!‘灯塔’信道,强行驳接!”林薇的精气神燃烧到极致,她无视了耳鼻渗出的细微血丝,手指在触控板上化为一片残影。一条埋藏在城市老旧有线电视网络深处、采用七十年代编码协议的物理线路,被她的指令强行唤醒、征用。微弱的信号,如同风暴中的蛛丝,沿着生锈的铜缆,向着城市之外、向着全球那些已被激活的“破晓”节点,艰难延伸。
“信号已发出!但信道正在崩解,预计维持时间……”林薇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仓库外短暂的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二十秒。
那些坠落的残骸中,立刻有新的单位补上——外壳颜色更深沉,结构更粗壮,关节处有暗蓝色能量纹路闪烁。它们几乎无视了仍在持续的超声波和电磁干扰,暗红的复眼重新亮起,更加狂暴地扑向既定目标。而且,它们开始改变战术,一部分继续强攻原有弱点,另一部分则开始集体冲击仓库侧壁一处看似完好的区域——那里,正是地下“蜂巢”阵列主要能量管线的物理铺设路径!
“是深渊‘清扫者-III型’!抗干扰模块是前代的五倍以上!”周锐盯着传感器反馈的绝望数据,“‘蜂巢’脉冲效果衰减超过百分之八十!第二次脉冲蓄能需要……一百八十秒!我们没有一百八十秒了!”
“滋——砰!”
侧上方一处通风口的内层合金滤网,在持续高热切割下,终于发出一声哀鸣,碎裂,向内崩飞!
第一个物理缺口,被暴力撕开了。
刹那间,一股粘稠的“黑色油流”从那个破口倾泻而下!它们落在货箱上,发出密集如爆豆的“哒哒”声,旋即毫不停滞,暗红的复眼齐刷刷锁定了仓库中央——那最强烈的生命热源与幽蓝能量核心。下一刻,它们化作数十道贴地疾驰的黑色闪电,沿着阴影,绕过障碍,呈扇形向陈默三人包抄而来!
真正的吞噬,开始了。
“操!”周锐的眼珠瞬间被血丝吞没,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处的东西被点燃了,“我闺女……下个月生日……老子答应带她去迪斯尼看城堡的!”
这声混杂着父爱与绝望的嘶吼,成了他力量的引信。他左右一扫,猛地扑向墙角,扯开防雨布,露出下面孙伯准备的“最后手段”——工业电击叉、短柄火焰喷射器、破拆锤。他看也没看,抄起最重的那柄电击叉,不是横扫,而是像投标枪的古代战士,腰腹核心爆发出全部力量,狠狠掷向那个不断涌出“黑流”的通风口破洞!
“哐!嗤啦——!”
电击叉带着蛮横的动能,大半截卡死在破口处,粗壮的叉头物理堵塞了通道。几乎在接触瞬间,周锐按下了遥控激发钮。
“噼啪——轰!!”
蓝白色的狂暴电弧在破口处炸成一个刺眼的光球,瞬间气化了附近七八只“清道夫”,更将后续虫群暂时阻断。空气中弥漫开臭氧的辛辣和金属熔化的恶臭。
“老板!自检不能停!”周锐喘着粗气,血沫子喷在胡茬上,他又抓起火焰喷射器,转身面对已冲到五米内的第一批“闪电”,眼神凶悍如濒死护崽的猛兽,“这班岗……老子他妈站定了!林薇!别管我们,保住那玩意儿的心跳!”
林薇没有回应。她几乎将下唇咬穿,全部的意志都钉死在那个闪烁欲熄的主屏幕上。她的手指在因持续强力干扰而不断跳帧、延迟的触控板上,进行着近乎本能的盲操。每一个指令的输入,都像是在与急速流逝的时间进行一场豪赌。她的身体因为神经高度紧绷和持续的音波冲击而微微痉挛,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粘在惨白如纸的脸颊上,但敲击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坚持住……最后指令集……压缩再压缩……”她喃喃自语,瞳孔深处倒映着即将熄灭的数据流,那光芒,是她生命此刻唯一的燃料。
陈默动了。
他没有去拿任何武器,甚至没有看那些已突进到三米内的死亡虫群。他走到发射器旁,伸出右手,稳稳按在它冰凉的外壳上。内部汹涌的能量透过厚重的金属传来规律的震颤,像一只沉睡巨兽的心跳,与他自己胸腔内的搏动,形成诡异的共振。
然后,他俯身,在主控台下方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暗格里,指腹划过一道复杂的压力轨迹。暗格悄无声息滑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保养得极好、却明显有岁月痕迹的老式战术手枪。这不是孙伯准备的,是他重生之初,就放在这里的,最后的“答案”。
他拉栓,上膛。金属摩擦声清脆,在混乱的仓库里,竟带着一种冷酷的诗意。
他抬起枪口,没有瞄准任何一只“清道夫”,而是对准了仓库天花板的角落,一个看起来与其他通风栅格毫无二致的金属网罩。
“蜂巢协议,第二阶段。”陈默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宣读天气预报,却让周锐和林薇的心脏同时一缩,“修改触发条件。”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擦过胸前战术背心的内袋——那里,贴着他的心口,放着一枚旧银色钢笔帽,边缘已磨损得光滑。冰凉的触感下,仿佛残留着某个阳光很好的周末上午,一点狼狈却真实的温度。
“原条件:‘结构遭受临界冲击’或‘两人生命体征消失’。”
“现更改为:”他的目光扫过正用火焰构筑防线的周锐,和与数据洪流搏命的林薇,最后落回自己握着枪柄的、稳定得可怕的手。
“‘我的生命体征消失’,或,‘我手动触发’。”
周锐正用一道火墙逼退左侧的虫群,闻言猛地回头,火焰映亮了他脸上混杂着血污、机油和震惊的表情:“老板!那原定计划……”
“计划不变。”陈默打断他,枪口纹丝不动地指着那个角落,“‘归零行动’的冗余指令已通过‘灯塔’信道最后一次心跳发出。我们的任务,现在是唯一的:确保这枚‘子弹’,在窗口期内发射出去。‘蜂巢’第二阶段的区域覆盖脉冲,是我们清场,并争取最后操作时间的唯一选择。”
他看向林薇,重复那个残酷的问题:“‘灯塔’信号,还能维持多久?”
“最多……五十五秒!就会被彻底污染吞噬!”林薇嘶声回应,没有抬头。
“足够。”陈默说,语气里是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绝对冷静,“周锐,放弃外围,退回核心区。林薇,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毫秒,执行最终协议:解锁发射器所有逻辑安全锁,将控制权完全移交至本地手动激发模块。”
“移交?”林薇终于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困惑。
“移交给我。”陈默说。
“清道夫”的攻势在经历短暂迟滞后,变得狡猾而致命。它们开始分批次、多角度冲击,一些吸引火焰,一些喷吐腐蚀性酸液试图破坏地面,更有一些体型更小、速度更快的型号,试图从火焰喷射器的死角、从货箱的阴影里弹射突袭。墙壁上,被切割钻探的尖利噪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深入,仿佛这钢铁堡垒正在被亿万只铁牙啃噬骨骼。更多的红点,在仓库外部重新亮起,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冰冷。
空气浑浊得难以呼吸,满是焦臭、酸雾、臭氧和金属粉尘的混合物。时间,不再是连续的河流,而是被切割成无数昂贵、飞溅的碎片,每一片都沾着死亡的气息。
就在林薇面前屏幕上,那条代表“灯塔”信道的、细若游丝的光标,开始剧烈震颤、膨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散成虚无的刹那——
陈默扣动了扳机。
枪声并不响亮,但在这一片混乱中,却清晰得像命运的撞针敲击。
子弹精准地击碎了那个角落的金属网罩,露出了后面隐藏的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红色保护盖的应急按钮。
几乎在子弹击碎网罩的同一帧,陈默的另一只手,按下了主控台上那个他最初悬停其上的红色物理按钮——不是发射,而是“蜂巢”第二阶段手动触发确认!
“不——!!”周锐的吼声被更宏大的声响吞没。
“嗡——————————!!!”
这一次,不再是地底的闷吼。
以那个被子弹击碎的按钮为原点,一股肉眼可见的、剧烈扭曲着空气的淡蓝色波纹,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死亡涟漪,以恐怖的速度瞬间扩散至仓库每一个角落!这不是声波,不是电磁脉冲,而是一种更本质的、针对高密度集成电子路径的“信息态抹除”冲击——它格式化一切脆弱的数据结构,烧毁一切未受最高级别保护的精密回路。
“啪!啪!啪!啪!啪!啪!”
仓库内,所有还在苟延残喘的屏幕、指示灯、传感器、乃至周锐手腕上那只廉价电子表,在这一瞬间齐齐爆出细小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碳化、死亡!林薇面前的主控台,所有界面沉入最深沉的黑暗,物理键盘上最后几个倔强闪烁的绿色LEd,也像被掐灭的萤火虫,永归寂灭。
同样遭受灭顶之灾的,是仓库内所有的“清道夫”。
它们暗红的复眼,如同被同时掐灭的亿万烛火,瞬间陷入绝对黑暗。高速突进的肢体僵直在冲锋的最后一刻,然后噼里啪啦地倒伏一地,变成真正的、冒着青烟的电子垃圾。从通风口涌入的“黑流”彻底断绝。外面墙壁上那令人疯狂的刮擦与切割交响乐,也骤然停止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蜂巢”第二阶段,以无差别摧毁仓库内几乎所有电子设备为代价,换来了对已侵入机械单位的瞬间绝杀。
仓库,陷入了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只有中央那台发射器,其幽蓝的光晕依旧平稳、固执地流淌着。它因为孙伯极致严苛的物理屏蔽设计和独立的内循环供能系统,侥幸成为了这场电子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那光,此刻不再仅仅是光源,而像深渊最深处,唯一不肯熄灭的星辰。
三个人,在这星辰微漠的光下,或站或靠。
周锐脱力地顺着货箱滑坐在地,火焰喷射器从无力的手中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上黑红交错,望着满地冒烟、不再动弹的“清道夫”残骸,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焦黑炸裂的手表表盘,咧了咧嘴,想笑,却只发出一声空洞的喘息。
林薇瘫倒在冰冷的控制台座椅里,双手垂落,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她完成了任务,在最后关头送出了指令。此刻,疲惫如同潮水将她淹没,耳中仍有挥之不去的尖锐鸣响,但更深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对即将到来之事的、冰凉的预知。
陈默丢开打空的手枪,走到发射器旁。它的外壳上,仅存的几个纯物理指针式仪表和氚气自发光指示灯,还在幽幽地标示着状态:能量储备临界,系统自检完成,发射通道就绪。
他俯身,在发射器基座侧面,用指甲抠开一个极其隐蔽的、毫无缝隙的卡扣。一个仅容手掌探入的暗槽无声滑出,里面,是一个朴实无华的金属扳手,和一个需要手动拨动的、刻着“保险-待击发”的机械拨杆。
这是孙伯设计的,最后的、完全机械式的激发装置。不信任任何芯片,不依赖任何代码,只相信齿轮的咬合、杠杆的传导,和操作者手指的力量。
陈默握住了那个冰凉的金属扳手。
然后,他拉过一张倾倒的金属椅,拂去上面的灰尘和碎屑,稳稳地放在了发射器旁,那个激发装置触手可及的位置。
他坐了下来。
背脊挺直,如永不弯曲的标枪。
闭上眼。
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里,在同伴粗重的呼吸声中,在鼻腔里挥之不去的焦臭与死亡气息里,他看到的不是绝望的深渊。
他看到了一条路。一条被幽蓝光芒微微照亮的、笔直通往终点的路。路上没有别人。
只有一个身影,在前方,在光芒的尽头,安静地沉睡。
她的掌心边缘,躺着一枚旧银色钢笔帽。
等我回来取。
他睁开了眼。
就在这时,那面唯一没有被“清道夫”完全覆盖、刚才被子弹击中的墙壁上方,裸露的金属表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光点。
不是反射光。是无数极其微小的红色光点,凭空出现、汇聚、流淌,最终凝结成一行巨大、冰冷、如同用亿万生灵的鲜血直接书写在虚空中的倒计时数字——
【00:37:02】
【00:37:01】
数字开始跳动。每一次跳动,都精准、无情,带着绝对的权威。
它并非来自他们已全军覆没的系统。这是K的意志,在“蜂巢”脉冲清场后的短暂数据真空期,以另一种更高维的、他们尚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投射进来的宣告。
这是猎人对困兽的最终判决。一场以分秒为尺度、不容任何误差的同步处刑。
血红的数字光芒,与发射器幽蓝的光晕,在仓库中央冰冷地交错、融合,映照着陈默平静无波的脸,映照着周锐空洞的眼神,映照着林薇苍白的侧影。
陈默看着那跳动的数字,从37分01秒,跳到00:37:00。
然后,他缓缓地,将那个机械拨杆,从“保险”,推到了“待击发”。
“咔哒。”
一声轻响,清脆得,像是锁死了整个世界的命运。
他松开手,将目光从倒计时上收回,重新落在自己握着激发扳手的手上。
五指收拢,稳稳握住。
仿佛在说:
我就在这里。
等着时间尽头。
也等着,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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