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营驻地的空气中，并未因前不久的胜利而弥漫着纯粹的欢庆。
篝火依旧燃烧，却驱不散弥漫在营地上空的凝重与疲惫。
胜利的喜悦如同薄冰，其下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中军帐内，牛油蜡烛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几张神色沉重的脸庞。
李秀宁捧着一卷简陋的竹简，清秀的眉宇间锁着忧虑，正向李自成和苏俊朗汇报：
“闯王，苏先生，伤亡初步清点完毕。
此战虽胜，但我军…折损不小。
老营精锐战死三百余人，重伤失去战力者逾五百，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伤员营已人满为患，药品…尤其是金疮药，消耗极快，所剩无几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话音刚落，刘宗敏粗豪的嗓音便接了上来，带着难掩的焦躁：
“闯王！缴获的那些刀枪盔甲，修补修补还能用上一阵子。
可咱们自家的老底子都快打空了！火药几乎见底！箭矢射出去十成，捡回来的不到三成，还大多折断了！弟兄们的刀剑砍卷了刃、崩了口子的更是不计其数！
娘的，这仗打的，赚是赚了点，可本钱也快赔光了！”
他用力捶了一下大腿，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俊朗默默听着，心情愈发沉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窘迫。
更让他心头冰凉的是——
那枚坑爹的“量子干扰器（阉割版）”，那块破旧的罗盘，在经历了上次超负荷运转后，表面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纹！脑海中，那死寂许久的系统界面曾短暂地、极其微弱地闪烁过一次，给出了一条冰冷的提示：
【警告！核心能量濒临枯竭！单元结构受损！进入强制休眠修复状态…能量收集效率归零…预计恢复时间：未知…】
这意味着，他最大的、极其不靠谱的保命底牌，短期内彻底报废了。
李自成端坐在主位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木案，脸上前不久大胜的畅快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锁的眉头和眼中难以掩饰的焦虑。
流动作战，以战养战，说起来轻巧，但每一次战斗都在疯狂消耗着这支队伍本就薄弱至极的家底。
兵员补充困难，合格的战士需要时间锤炼；而武器军械的损耗，尤其是火药箭矢这类消耗品，更是难以补充的硬伤。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终定格在苏俊朗身上，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沉声问道：
“苏军师，你的‘天工院’…能否加快打造些箭簇、修复破损兵甲？火药一事，关乎我军命脉，可能再多制备些？如今全军上下，可就指望你的‘巧夺天工’了！”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瞬间压在了苏俊朗的肩头。
他心中暗暗叫苦。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天工院”如今空有个名头，要人，只有两个半大孩子学徒；要设备，只有几口破锅烂罐；要能源，全靠柴火；最关键的是——
缺乏稳定且足量的原材料来源！
优质的铁料、纯度尚可的硝石硫磺…这些都不是凭空能变出来的。
然而，看着李自成那充满期盼和焦虑的眼神，看着刘宗敏等人脸上的凝重，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他硬着头皮，拱手应承下来，语气谨慎而务实：
“闯王放心，天工院必当竭尽全力！在下已有些许思路，或可改进箭簇打造效率，尝试修复部分兵甲，火药制备也会设法加快。然则…”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
“欲加快进度，提升产量，首要之务便是需大量铁料、硝石、硫磺、木炭等物料，且品质需尽可能上乘…如今院所库存，已是捉襟见肘。”
李自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自然知道物资紧缺。
他略一沉吟，似乎想到了什么，抬手挥了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所需物料，乃军中常备，一向由牛金星先生统筹调拨。军师可列出所需清单，直接去与牛先生商议办理即可。”
“与牛金星商议…”
听到这个名字，苏俊朗心中猛地一沉，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
那位表面客气、眼神却总是带着疏离与算计的谋士…向他讨要宝贵的战略物资？
这其中的困难与刁难，可想而知。
帐内烛火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前路的崎岖与艰难。
胜利的光环已然褪去，留下的，是资源匮乏的窘迫现实，与无形中悄然滋长的重重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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