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那位身穿陈旧海洋科考制服、面部被呼吸面具状仪器覆盖的男人——发出了不似人类的怒吼。他脸上的仪器因愤怒而发出高频震动,嘶哑的声音透过过滤器,带着冰冷的疯狂:“七号!清除她!”
阴影中,一个沉重而蹒跚的身影迈步而出,正是改造守卫“七号”。他手中提着一盏结构诡异的防腐灯,灯罩内,他妻子的头颅悬浮在微黄的液体中,双目紧闭,面容苍白却诡异得安详。
七号迈着沉重的步伐冲向林溪,地面随之微微震动。他举起那只覆盖着甲壳的巨手,带着千钧之力砸下。
林溪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巨拳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金属地板瞬间凹陷。她能感觉到七号身上散发出的、混合了生物质腐败与能量辐射的恶心气息。
硬拼毫无胜算,必须利用环境!
电光石火间,林溪想到了从“记忆回廊”中获取的、属于前任安全主管E-07的权限代码。她将意识残余的力量聚焦,如同操作一个无形的界面,强行骇入基地的底层照明系统。
下一秒,整个腔室的照明系统开始疯狂频闪!强光与极致的黑暗在百分之一秒内交替,视觉暂留效应让所有人的视野里充满了扭曲的残影。七号的动作明显一滞,他那简单的神经回路似乎无法处理这种剧烈的感官冲突。
林溪没有试图攻击七号本体,而是利用共感能力,捕捉并放大七号潜意识深处对那盏防腐灯、对妻子残存形态的执念与保护欲。她将自己化作一个精神信标,引导着七号的注意力——指向一条因不稳定而能量剧烈溢出的幽蓝色液体导管!
“保护……她……” 林溪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量,将这道意念如同种子般植入七号混乱的意识中。
七号呆滞的目光猛地转向那条嘶嘶作响的能量导管,仿佛那东西威胁到了他手中提灯的安全。他发出一声含糊的咆哮,竟真的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朝着能量导管冲了过去!
“蠢货!停下!” 首领惊怒交加,但已阻止不及。
七号庞大的身躯猛地撞上了那根导管!覆盖他半边脸的贝壳与幽蓝色的高浓度能量液直接接触。异变陡生——那灰白色的贝壳仿佛海绵般疯狂吸收着能量液,表面瞬间亮起刺目的幽蓝光芒,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
“不……不……” 七号发出痛苦的呜咽,他想后退,但身体却因能量的疯狂涌入而僵直。
如同熟透的果实爆裂,覆盖他半边脸的贝壳连同下面的血肉组织,猛地炸开!黏稠的、混合着生物组织碎片和幽蓝能量的浆液四散飞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七号失去了平衡,他庞大的身躯向后仰倒,手中那盏珍贵的防腐灯脱手飞出,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在坚硬的金属地面上!
灯罩瞬间粉碎,微黄的防腐液泼洒开来。那颗一直安详闭目的妻子头颅,在接触空气、或者说在感应到七号生命气息急速消散的刹那……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惨白。紧接着,一道无形却无比尖锐的精神冲击波,以头颅为中心,如同核爆般向四周疯狂扩散!
腐灯悲鸣!
林溪紧紧咬住牙关,用“悲伤洪流”构筑的残存防御苦苦支撑,意识几乎涣散。
首当其冲的首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脸上的呼吸面具状仪器在精神尖啸的冲击下,“咔嚓”一声,镜片碎裂,整个从面部脱落下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被灰红色、仍在微微蠕动的珊瑚状物质侵蚀殆尽的恐怖面孔!他的五官几乎无法辨认,只剩下珊瑚缝隙中一只充满血丝、写满疯狂与惊愕的眼睛。
无差别的精神攻击同样席卷了整个腔室,连悬浮的“守望者”之瞳都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维生舱的能量波动更加剧烈。
现场一片混乱!
林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她无视了感官过载带来的眩晕和肢体麻木,如同矫健的猎豹,猛地冲向中央的维生舱!
手脚并用,利用维生舱外部冰冷的机械结构和蠕动的生物质导管作为支点,林溪艰难而迅速地向上攀爬。能量泄露的电弧在她身边跳跃,灼烧着她的衣物和皮肤,带来一阵阵焦糊味和刺痛。
终于,她爬到了维生舱的顶端,来到了那束最为粗大、闪烁着不稳定幽光、连接着陆沉母亲脊柱与下方能量源的神经束接口旁。
她抬起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按在了那冰冷与温热交织、机械与生物质融合的神经束接口上。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无尽痛苦与一丝微弱释然的意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水,猛地涌入林溪的脑海。
是陆沉母亲的残存意识!
无数记忆的碎片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个温暖却心碎的画面上: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白大褂,眼神温柔而坚定,轻轻抚摸着年幼陆沉的头发……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叹息,直接烙印在林溪的意识深处:
“…告诉阿沉…妈妈不痛了…”
林溪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她知道了,破坏这接口,就是中断仪式的关键,但也将彻底终结这具饱受折磨的躯体的生命。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解脱,是此刻唯一的仁慈。
“我答应您。”林溪在意识中轻声回应。
她闭上眼,不再抵抗那汹涌而来的悲伤与痛苦,反而将自身所有的共感能力,连同记忆回廊中承载的无数受害者的悲鸣,化作一道最纯粹、最尖锐的精神指令,沿着手臂,透过掌心,狠狠地贯入神经束接口!
——过载!
刺目的白色电火花如同失控的蟒蛇,从神经束接口处猛地炸开!强大的能量反冲将林溪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数米外的地面上。
维生舱内的幽蓝光芒瞬间达到顶峰,随即如同熄灭的恒星般骤然暗淡下去。连接着陆沉母亲身体的神经束,寸寸断裂,化作焦黑的碎屑。
仪式,被强行中断了。
核心腔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能量泄露的噼啪声和远处结构崩坏的闷响。悬浮于空的“星尘守望者”之瞳,那旋转的星云瞳孔,第一次,缓缓地、冰冷地,聚焦到了从地上艰难撑起身体的林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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