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战争债券”的发行，如同一块试金石，瞬间检验出帝国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涌动。
由孙文亲自出面，联合江浙沪颇有声望的绅商登高一呼，债券在上海、广州等通商口岸的销售起初还算顺利。不少爱国商贾和开明士绅，出于对国难的支持和对新政的期许，慷慨解囊。首批五百万两白银的额度，在半月内便认购了近半。
然而，当债券发行推向更广阔的内地，尤其是旧势力盘踞的北方各省时，阻力骤然增大。
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的官绅，反应冷淡，甚至暗中抵制。他们或借口“商号周转不灵”，或抱怨“债券利息太低，不如购置田产”，更有甚者，私下散布流言，称此债券“实为朝廷敛财之新伎俩”，“恐有借无还”。
一些满洲权贵和保守官僚，虽然明面上不敢反对，但私下里却严令门下旗人、包衣不得认购，甚至暗中串联，试图搅黄此事。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祖制，八旗生计乃国之根本，岂能与商贾争利？”实则是对新政和孙文掌权的极度不满，以及对自身特权可能被削弱的恐惧。
养心殿内，溥仪看着度支部呈上的、各地债券销售进展悬殊的报告，小脸阴沉。他深知，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新旧势力的一次无声交锋。
“告诉孙文，让他不必气馁。南方能销多少便销多少。北方……”溥仪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传朕口谕给直隶总督、山东巡抚，问问他们，朝廷如今艰难，他们身为封疆大吏，是如何为君分忧的？若连区区债券都推行不力，这官，是不是当得太安逸了？”
这是毫不掩饰的敲打。他要让那些阳奉阴违的地方大员明白，谁才是这个帝国的主宰。
压力层层传导下去，北方的销售情况终于有了一丝起色，虽然依旧远逊于南方，但总算不再是死水一潭。帝国的财政，靠着这东拼西凑来的款项，得以继续艰难运转。
……
政治的波澜暂时未能阻挡科技的脚步。西苑兵工厂内，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和改进，“铁牛丙型”的全面升级版——内部代号“铁牛丁型”的首辆样车，终于完成了总装！
与丙型相比，丁型的改动是巨大的。车体采用了更大倾角的焊接-铸造混合结构，炮塔为整体铸造，防护能力预计提升三成以上；悬挂系统经过重新设计，加装了简单的螺旋弹簧减震，越野舒适性有所改善；最关键的，是它的动力系统——虽然依旧保留了蒸汽机作为主要动力（内燃机远未成熟），但采用了过热蒸汽技术和优化传动的丁型蒸汽机，输出功率比丙型提升了百分之十五，可靠性和燃油经济性（相对而言）也有所改善。
“启动！”赵铁柱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改良后的蒸汽机发出更加有力而平稳的轰鸣，黑烟似乎也淡了一些。沉重的履带开始转动，“铁牛丁型”缓缓驶出装配车间，在试验场上加速、转向、爬坡……
“转向灵活度提升两成！”
“爬坡能力明显增强！”
“发动机运行平稳，未见异常振动！”
一项项测试数据被飞快地报出，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虽然它依旧算不上先进，但相比之前的型号，这头钢铁巨兽无疑更加成熟、更加致命。
“实弹防护测试准备！”赵铁柱下令。
依旧是那门37毫米步兵炮。炮弹呼啸着撞在丁型那倾角更大的首上装甲上。
“轰！”
巨响之后，硝烟散尽。装甲板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凹坑，但……依旧没有被击穿！而且受损程度似乎比丙型要轻一些！
“成功了！”工匠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赵铁柱狠狠一挥拳头，多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立刻进行可靠性长途测试！记录所有数据，为小批量生产做准备！”他嘶哑着嗓子命令道，眼中燃烧着亢奋的火焰。“铁牛丁型”的初步成功，意味着帝国陆军即将获得一种真正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与日军周旋的攻坚利器。
消息传到养心殿，溥仪一直紧绷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神色。他立刻朱批：“着兵部、格物院对有功人员叙功嘉奖！‘铁牛丁型’优先装备吴佩孚部，尽快形成战斗力！”
他知道，前线的将士，太需要这样的好消息了。
而在遥远的西南，关于那撮神秘泥土的调查，也有了初步进展。内务稽查司的探员在滇黔交界处的深山中，确实找到了土质相似的区域，那里山峦叠嶂，洞穴密布，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流传着许多关于隐世门派和神秘苗疆蛊术的传说。
飞鸟的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隐秘、更加超出常人理解的世界。
溥仪看着这份语焉不详的报告，眉头微蹙。西南……隐世门派……这一切，与他所处的紫禁城、与他正在进行的工业化改革，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这个飞鸟，他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
帝国的前路上，科技的曙光与政治的迷雾交织，已知的敌人与未知的神秘并存。这个六岁的皇帝，驾驭着这艘古老的航船，在越来越复杂和危险的航道上，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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