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银行买办陈禄的名字，像一道闪电划破了笼罩在阴谋上的迷雾。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溥仪冰冷的小脸。
“陈禄……”溥仪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个银行买办，竟有如此能量，能调动资金封锁朝廷命脉，能串联朝臣亲王，甚至可能插手地方武装叛乱？“他背后，站着的是汇丰银行，还是……伦敦的唐宁街？”
聂宪藩肃立一旁，沉声道：“皇上，陈禄此人关系网错综复杂，与各国公使馆、各大洋行乃至地方督抚皆有往来，直接动他，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外交纠纷。”
“朕知道。”溥仪深吸一口气，压下直接拿人的冲动。金融战，不同于真刀真枪，更需要策略和耐心。“我们不能直接动他，但可以断他的爪牙，抽他的薪火！”
他走到御案前，目光扫过那份关于铜料囤积的报告：“传朕旨意，即日起，所有涉及铜、锡、煤、铁等战略物资之进出口及大宗国内贸易，须经新成立之‘帝国资源总署’核准！未经核准之交易，视为走私，货品一律没收，涉案商号严惩不贷！”
这是要强行收回战略资源的管制权，直接掐断陈禄通过商业手段进行物资封锁的渠道。
“皇上，此举恐引起商界剧烈反弹，尤其是那些与洋行关系密切的大商号……”徐世昌面露忧色。
“反弹？”溥仪冷哼一声，“朕现在要的不是他们的欢呼，而是听话！告诉那些商号，遵旨行事者，未来铁路、电报、电力等新兴行业，朕许他们优先参股！若阳奉阴违，与那陈禄沆瀣一气，就休怪朕翻脸无情！帝国资源总署，由徐卿你亲自兼任署理，聂宪藩派兵协助，给朕把这道闸门看死了！”
“臣遵旨！”徐世昌感受到肩头的重担，也明白这是皇帝对汉臣的极大信任，心中激荡，连忙领命。
“还有，”溥仪看向聂宪藩，“对陈禄的监视不能放松，但要更隐蔽。重点查他与哪些朝廷官员，特别是与肃亲王，以及与山东、直隶等地官员的往来。朕不信他只靠一个买办身份就能搅动风云！”
“是！臣已加派精干人手，十二时辰轮番监视陈禄及其主要手下。”
安排完对金融黑手的反击，溥仪再次将重心放回西苑。硝化甘油的稳定化实验正在紧张进行，而“铁甲小船”的计划也遇到了难关。
“皇上，这蒸汽机放大之后，锅炉气压始终上不去，密封也总是泄露，动力不足以推动覆有铁甲的船模。”负责此事的工匠一脸沮丧。
溥仪检查着那台吭哧作响、四处漏气的原始蒸汽机，知道这是材料工艺和加工精度的硬伤，非短期能够解决。他沉思片刻，果断调整方向：“蒸汽机项目暂缓，集中力量攻关发电机和硝化甘油稳定化！”
他来到化学坊，李振声立刻捧着一小截灰白色的药条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兴奋：“皇上！成了！按您说的，用硅藻土吸附硝化甘油，制成这‘安全炸药’，果然稳定多了！用力摔打、甚至用明火点燃，都只是燃烧，不会轻易爆炸！只有用雷管引爆才行！”
溥仪接过那截药条，入手沉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然威力比纯硝化甘油有所下降，但安全性得到了质的飞跃，终于具备了实用价值！
“好！立刻小批量试制，摸索最佳配比和成型工艺！同时，雷汞的产量也要提上来！”溥仪下令道。有了稳定的炸药和可靠的雷管，很多之前不敢想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比如，开山修路，矿山爆破，甚至是……攻坚拔寨。
然而，科技的每一次进步，似乎总伴随着外部的危机。就在安全炸药初步成功的当晚，聂宪藩再次带来了坏消息。
“皇上，山东方面，詹天佑大人率领的勘测队，在铁路工程兵一个连的护卫下，于济南府外围再度遭遇武装分子袭击！对方此次动用了火炮（应是旧式土炮），攻势凶猛！工程兵虽拼死抵抗，击退敌军，但伤亡三十余人，勘测设备多有损毁，詹大人……詹大人左臂被流弹所伤，万幸只是皮肉之伤！”
“嘭！”溥仪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乱颤。“猖狂！简直无法无天！”连詹天佑这样的国宝级工程师都敢伤，对方已是丧心病狂！
“可知对方来历？”
“对方依旧来去如风，身份不明。但此次交战，我军缴获了对方遗落的几支步枪，”聂宪藩呈上一份报告，“经查验，是德国造1888式委员会步枪，但枪号已被磨去。此外，在现场还发现了这个……”
聂宪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枚黄铜弹壳，但与寻常步枪弹壳不同，底缘有特殊的标识。
溥仪接过弹壳，瞳孔骤然收缩。他虽然对近代枪械史不算精通，但这枚弹壳的形制，以及底缘那个模糊的菊花徽记……这分明是日本三十年式步枪的弹壳！
德国步枪，日本子弹？还有之前的轻机枪……这股盘踞在山东，屡次三番袭击铁路的武装，其背景竟然如此复杂？是多方势力的勾结，还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
陈禄、善耆、德国装备、日本弹药、地方官僚的默许……一张庞大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在溥仪脑海中隐隐浮现。
对手远比他想象的更强大，更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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