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黑衣人袭击，虽未造成人员伤亡，却像一块巨石投入王府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府内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护院巡逻的密度增加，林红缨更是亲自带人将府邸内外彻底检查了一遍，尤其是围墙、角门等易于潜入之处。
王明柱天未亮便起身，在书房召见了林红缨和闻讯赶来的苏静蓉。烛光摇曳，映着三人凝重的面色。
“可查出什么线索？”王明柱看向林红缨。
林红缨摇头，眉头紧锁：“那些人手脚干净，没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身手路数很杂，有军中的影子，也有江湖把式，像是刻意混淆。他们撤退时用的烟幕弹，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货色。”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甘，“是我疏忽，让他们摸到了内院附近。”
“不必自责，对方有备而来。”王明柱安抚一句，目光转向苏静蓉，“静蓉，你怎么看？”
苏静蓉依旧是一袭素衣，面容隐在晨光未曦的阴影里，声音低沉：“昨夜我追踪了一段，他们撤离路线刻意绕开巡更和主要街道，对京城巷道极为熟悉，最终消失在城南的贫民区。那里鱼龙混杂，难以追查。不过……”她略一停顿，“其中一人在与红缨交手时，衣袖被棍风扫破，我捡到了这个。”
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小片深蓝色的布屑，边缘参差不齐，质地普通，但上面沾着一点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粉末。
王明柱小心接过，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类似石灰又带着点腥气的味道。“这是……”
“像是某种矿物粉末。”苏静蓉道，“城南有几个废弃的砖窑和石灰场，也有些零散的力工聚集。或许是个方向。”
“矿物粉末……力工……”王明柱沉吟着，将布屑交给林红缨，“红缨，你带几个机灵可靠的人，扮作收山货或者找零工的，去城南那片悄悄打听，重点是近期有无陌生面孔出现，或者有无人与赵府或其他可疑人物接触。注意安全，莫要打草惊蛇。”
“明白！”林红缨接过布屑，郑重收起，眼中闪过厉色。让她去查这种事，正对胃口。
苏静蓉则道：“赵蟠那边，我会继续盯着。另外，江南织造局近日似乎派了人进京，明面上是为内廷采办，但行踪有些诡秘，与几家大丝商都有接触。”
江南的人也来了？王明柱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在慢慢收紧。他定了定神，道：“好，两边都留意。府内安危，红缨多费心。外部探查，静蓉你多辛苦。”
两女领命，各自离去。
王明柱独自坐在书房，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现代的灵魂习惯于信息透明和逻辑推理，面对这种隐藏在迷雾中的敌人，感到一阵憋闷。必须做点什么，不能总是被动应对。
他起身去了工坊。此刻天已大亮，工坊里机杼声轰鸣，工匠们各司其职，番商帆布和“协办”布匹的生产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孙管事正在巡视，见到王明柱，连忙过来禀报进度。
王明柱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匠和飞转的织机，忽然心中一动。他打断孙管事，问道：“孙管事，工坊里可能找到质地与这片碎布相近的布料？”他取出苏静蓉给的那片深蓝色布屑。
孙管事接过仔细看了看，又捻了捻，肯定道：“少爷，这布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粗棉布，染的也是便宜靛蓝，咱们工坊库房里就有类似的边角料，多是用来做抹布或者填充物的。”
“好。”王明柱点点头，“你悄悄找些机灵可靠的老师傅或学徒，私下问问，看有没有人认得这上面沾的白色粉末是什么。记住，悄悄问，别声张。”
孙管事虽不明所以，但见王明柱神色严肃，立刻应下：“小的明白，这就去办。”
安排完这件事，王明柱心中稍安。多一条线索，就多一分找到敌人的可能。
回到府中，周婉娘已指挥着丫鬟婆子将昨夜打斗的痕迹清理干净，府内秩序井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王明柱能感觉到，下人们行走间脚步更轻，眼神里也多了一份警惕。
周婉娘见他回来，迎上前低声道：“相公，邀请商贾和工部小吏观摩工坊的事，妾身已拟好了名单和章程，您过目一下？借此机会，正好可破那些流言。”
王明柱接过单子看了看，周婉娘考虑得很周全，邀请的对象多是平日与王家有生意往来或关系尚可的，工部那边也只是请了几位相关的员外郎和主事，规格适中，既不显得张扬，又能达到目的。
“就按你说的办。”王明柱将单子递还，“日期定在三日后吧，那时番商帆布的第二批样品应该能出来，正好展示。”
“是，妾身这就去安排请柬。”周婉娘应道，顿了顿，又轻声问，“相公，昨夜之事……可有头绪？”
王明柱摇摇头，将目前掌握的有限线索说了。周婉娘听完，沉默片刻，道：“敌暗我明，确实棘手。但只要我们内部不乱，稳扎稳打，对方总会露出马脚。观摩工坊之事，或可引蛇出洞。”
王明柱看着她冷静睿智的眼神，心中微暖。有这个贤内助在，他肩上的担子似乎也轻了些。
午后，王明柱去看望了受惊的芸娘和翠儿。两个小姑娘经过一夜休息，情绪稳定了许多，正在芸娘的房里对着织机研究新花样，见王明柱来了，都起身相迎。
“相公。”芸娘声音轻柔，“我们没事了，让相公担心了。”
翠儿也用力点头：“有三姐姐在，我们不怕！”
王明柱见她们状态尚可，放下心来，鼓励了几句，又嘱咐她们近日尽量少出门。
离开芸娘的院子，他信步走到药庐。六太太梅香正在分拣药材，五太太秋菊则在一旁小心地鼓捣着几个小瓷瓶，似乎在调配什么。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神宁静。
“秋菊，那清心解毒的药粉可配好了？”王明柱问道。
秋菊抬起头，额角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拿起一个小瓷瓶递给王明柱：“配了一些，相公。此药粉燃之可提神醒脑，对寻常迷烟有一定抵御之效，但若遇奇毒，恐力有未逮。妾身还在尝试其他方子。”她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专注。
“有劳了。”王明柱接过瓷瓶，又对梅香道，“梅香，近日府中上下，若有谁心神不宁，睡眠不安，还需你多费心调理。”
梅香温婉一笑：“相公放心，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夜幕再次降临，王府内外灯火通明，巡夜的护院身影幢幢。王明柱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被高墙围起来的四方天空。黑衣人、流言、江南来客、神秘的粉末……种种线索交织，却仍理不出清晰的头绪。
他知道，平静只是表象。暗处的敌人如同潜伏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发动袭击。他必须更快，更准地找到他们，否则，王家永无宁日。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因穿越而异于常人的力量缓缓流动，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对手是谁，他都必须保护好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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