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康尼,谐乐大典开幕前夜。
朝露公馆的客厅内,列车组成员与三狼齐聚。空气中悬浮着几面淡蓝色的光屏,上面是姬子接收到的匿名信息片段,以及星根据新的梦境碎片绘制的潦草涂鸦——依旧是那个紫色长发、提刀的女性背影(现在知道她可能名叫“黄泉”),但背景多了些模糊的、类似舞台帷幕和齿轮的轮廓。
“流萤…”姬子念着那个匿名联系人的代号,“她警告我们,谐乐大典期间,‘死亡’的概念可能会以某种形式‘回归’匹诺康尼。这与家族宣传的‘永恒美梦’完全相悖。她还暗示,某些‘嘉宾’…可能怀有别的目的。”
瓦尔特·杨神情严肃:“死亡回归?在希佩的领域?如果这是真的,意味着匹诺康尼的‘同谐’平衡可能出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裂痕。”
丹恒补充道:“星的梦境里,黄泉的背影与舞台帷幕、齿轮同时出现…是否暗示‘死亡’(黄泉代表的虚无)与‘盛会’(匹诺康尼的梦)、‘机械’(钟表匠遗产?)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三月七抱着胳膊:“好复杂…感觉这个庆典还没开始,就已经危机四伏了。”
星看着自己的涂鸦,眉头紧锁,梦境中那股冰冷的虚无感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拉普兰德的目光扫过光屏上的信息,左眼深处,七彩齿轮以稳定的速度旋转,将“死亡回归”、“匿名警告”、“梦境预兆”这些新变量,与她白天收集到的“钟表匠遗产”、“不适应者”、“虚无回响”等线索快速关联、建模。
“矛盾正在凸显。”拉普兰德平静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同谐’构筑的永恒美梦,其底层逻辑排斥‘终结’(死亡)与‘无意义’(虚无)。而现在,这两者似乎正从梦境的缝隙中渗出。警告者‘流萤’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但她的信息与我们的独立调查存在交叉验证。可信度中等偏高。”
德克萨斯靠在墙边,猩红的眼眸冷冽:“那个仓库里的封印,以及疑似‘虚无’力量活动的痕迹,可能就是在应对这种‘渗漏’。家族在竭力维持表面的和谐。”
塞法利亚轻声说:“我在‘稚子的梦’看到的情感调谐…或许也是为了提前‘免疫’或‘修复’可能出现的、不受控制的‘负面’情绪,包括对‘死亡’或‘终结’的恐惧。”
姬子看向拉普兰德:“拉普兰德,你认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明日大典开幕,我们势必暴露在家族更集中的关注下。”
拉普兰德略微沉吟:“按照‘流萤’的警告和现有线索,大典本身可能就是‘事件’的舞台或导火索。我们需要做两手准备。第一,明面参与,观察家族核心成员(星期日、知更鸟等)的反应,评估‘同谐’官方的应对能力与真实意图。第二,暗线推进,利用大典期间人员流动复杂、注意力分散的机会,尝试接触关键信息源——比如,寻找‘米哈伊尔’或了解‘钟表匠’真相的人,以及…探查‘流萤’的真实身份。”
她看向德克萨斯和塞法利亚:“德克萨斯,你负责监控庆典外围,特别是我们发现的仓库区域,注意是否有异常人员调动或能量波动。塞法利亚,继续关注‘稚子的梦’等情感敏感区域,留意是否有大规模‘情绪失调’或‘调谐’加剧的迹象。”
“那你呢?”塞法利亚问。
“我会全程跟随列车组,参与庆典。”拉普兰德左眼齿轮微光一闪,“万化之轮需要更近距离、更高强度的‘同谐’场域样本,来完善解析模型。同时,‘死亡’或‘虚无’若真的显现,我也许能捕捉到更清晰的信号。”
分工明确,众人再无异议。夜色渐深,各自返回房间为明日养精蓄锐。然而,无论是列车组还是三狼都清楚,一场风暴正在匹诺康尼璀璨的梦境之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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谐乐大典开幕日,「黄金时刻」中央大舞台。
盛况空前。整个广场乃至悬浮在空中的无数观景台都挤满了来自宇宙各处的宾客。空气在“同谐”力量的引导下,充满了极致的欢腾、期待与集体共鸣的热度。巨大的全息帷幕缓缓拉开,匹诺康尼的标志性家族成员逐一登场。
首先出现的是知更鸟。她的歌声无需任何扩音设备,便如同清泉般流淌过每个人的心田,直接与情感共鸣。那歌声并非简单的愉悦,更带着一种抚慰灵魂、弥合分歧的奇异力量,将广场上亿万个体的情绪波动轻柔地“编织”进同一曲和谐乐章之中。拉普兰德能感觉到,知更鸟的歌声本身就是“同谐”命途极高明的体现,其效力远超环境中的被动场域。
紧接着,舞台中央光芒汇聚,星期日的身影浮现。他身着华服,头戴象征家族权威的冠冕,面容英俊平和,嘴角噙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他的登场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奇异地让原本就高度统一的欢腾气氛,变得更加“有序”和“深邃”。他仿佛不是一个个体,而是整个匹诺康尼“和谐意志”的代言人,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抬手,都似乎在无声地强化着“我们是一体”的集体潜意识。
拉普兰德的左眼,七彩齿轮的转速悄然提升。她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星期日身上。万化之轮全力解析着这位“家族”领袖散发出的“同谐”之力。与环境的被动场域不同,星期日的力量更加主动、更加“智能”,它并非粗暴地压制差异,而是以一种更精妙的方式,引导、转化、甚至“重新定义”那些细微的“不和谐音”,将它们融入整体的乐章。
“这就是…高位‘同谐’令使的力量。”拉普兰德在心中评估,“不仅仅是统合,更包含了对‘意义’的赋予和对‘冲突’的软性消解。其复杂程度远高于‘毁灭’的纯粹破坏或‘丰饶’的盲目赐予。”
然而,就在万化之轮贪婪地吸收、解析着这一切时,拉普兰德自己也未察觉到,她身体周围,开始出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任何常规仪器探测到的“适应性共鸣”。她并没有主动去迎合“同谐”之力,但万化之轮那“解析即适应”的核心本质,在接触到星期日如此精纯的“同谐”样本后,自发地开始了高速的模拟与调和。她自身那原本与“虚无”亲近、又经历了“毁灭”洗礼的驳杂气息,正在被万化之轮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效率,临时调整出与“同谐”场域高度兼容的“频率”。
这种调整是如此自然,如此深入本质,以至于连拉普兰德自己都尚未明确意识到其程度。但在舞台中央,正微笑着向全场致意的星期日,那深邃平和的眼眸深处,却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瞬。
他的目光,仿佛无意间扫过了台下人群中,那个银发异色瞳的女子。
一种…极其轻微但确实存在的“异常和谐感”,如同平静湖面上出现的一圈本不应存在的完美同心圆涟漪,引起了他的注意。并非敌意,也非抗拒,而是一种…过于顺畅、过于“完美”的融入,甚至比许多长期生活在匹诺康尼的居民还要“和谐”。这不对劲。外来者,尤其是力量特质明显不属于“同谐”谱系的强大存在,初次接触如此强度的“谐乐”场域,或多或少会产生本能的排斥或需要时间适应。而这个拉普兰德…她的“适应”快得诡异,自然得仿佛她本就该属于这里。
星期日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心中却将“拉普兰德”这个名字和其特殊的“适应性”,标记为了一个需要特别关注的变量。
开幕致辞、表演、烟火…庆典按部就班地进行,表面上一片欢乐海洋。然而,在宾客之中,一些细微的“剧情”也在同步上演。
星在人群中有些迷茫地穿行,梦境的影响和周围过度的欢闹让她感到疏离。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糖果屋角落,她遇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孤单、抱着一只毛绒玩具的少女——流萤。流萤似乎认出了星是列车组的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传递了更多破碎的警告,关于“钟表匠”、“梦的边界”、“小心那些笑得最开心的人”,然后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匆匆消失在人海。星的通讯器里,多了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约她在庆典后的某个“安全时段”于“稚子的梦”某处详谈。
而在另一处豪华的空中酒吧,砂金——星际和平公司那位衣着华丽、笑容轻佻但眼神锐利的代表,正把玩着手中的筹码。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对面的高脚凳上,戴着诡异笑容面具,举止夸张——假面愚者的花火。两人的对话充满机锋与试探,花火似乎知晓砂金的某些秘密计划(关于“基石”),并以一种戏谑而危险的方式“提醒”他,匹诺康尼的牌局,可不仅仅只有公司和家族两家玩家。砂金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这些暗流,在宏大欢庆的背景音乐下,无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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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庆典的狂欢暂告一段落,但匹诺康尼的“美梦”永不落幕。宾客们被引导前往专为贵宾准备的、更加奢华舒适的“梦境套房”休息。按照家族的介绍,这里的梦境将更加个性化、美好,并能提供深层次的放松与满足。
列车组成员和三狼也各自回到了朝露公馆的套房。家族为贵宾提供的“美梦接入服务”是可选项目,但大多数宾客都不会拒绝这传说中的极致体验。
“要试试吗?”三月七有些跃跃欲试,又有点担心,“不会又做那种吓人的梦吧?”
姬子沉吟:“按照常规理解,家族提供的‘美梦’应该是高度可控、确保积极的。但鉴于我们收到的警告…需要谨慎。我建议,至少保持部分人处于清醒警戒状态。”
瓦尔特和丹恒表示同意。
三狼这边。
“梦境,尤其是被引导的集体梦境,是观察‘同谐’对意识深层影响的绝佳窗口。”拉普兰德分析道,“风险与机遇并存。我需要进行深度接入,获取数据。德克萨斯,你保持清醒警戒,守护我们的身体。塞法利亚,你可以浅度接入,注意稳定自身意识核心,同时留意梦境中是否有异常的‘生命状态’或‘逆熵’波动。”
“明白。”德克萨斯简短回应,已在一处便于观察全局的位置盘膝坐下,剑横于膝。
塞法利亚点点头,握住拉普兰德的手:“小心。有任何异常,立刻断开连接,或者给我信号。”
拉普兰德和塞法利亚躺下,连接了家族提供的“美梦接入器”。德克萨斯则闭上双眼,剑意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整个房间乃至套房外围。
梦境,如期而至。
拉普兰德的意识,降临在一片无比真实、完全按照她潜意识中“宁静观测点”构建的风景中——一处孤高的雪山之巅,夜空清澈,星河低垂,下方是翻涌的云海。环境细节完美,温度、风声、星光都无可挑剔。这是“同谐”力量根据她的特质,“贴心”构建的、最能让她感到舒适(或者说,最能让她放松警惕、沉浸其中)的梦境。
然而,拉普兰德的核心意识在万化之轮的保护下,始终保持着一丝绝对的清醒与抽离。她如同一个戴着VR头盔的研究员,一边“体验”着梦境的逼真,一边以万化之轮疯狂解析着这个梦境的构成:其能量来源、其与现实意识的接口方式、其如何读取并“翻译”潜意识碎片、其稳定性维持机制、其与整个匹诺康尼大梦境的连接节点……
解析度在稳步上升。28%…29%…30%…
突然,整个雪山梦境剧烈震动了一下!天空中的星河扭曲,云海翻腾如同沸水!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死寂、带着铁锈与尘埃气息的“感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蛮横地侵入了这个美好的梦境!
拉普兰德“看”到,雪山脚下,原本应该是葱郁森林的地方,迅速“枯死”、“灰败”,化为一片没有生命、只有残垣断壁和扭曲黑影的废墟景象!而在那废墟的中央,一个模糊的、穿着破烂玩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发出无声的啜泣。一种明确的“失去”、“终结”、“不可挽回”的意念,扑面而来!
“死亡”的概念,第一次在匹诺康尼的“美梦”中,如此清晰、如此不祥地具现化!
不仅仅是拉普兰德的梦境。在同一时刻,所有接入了“美梦”的贵宾,尤其是那些精神较为敏感或潜意识中存在某些“裂缝”的个体,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类似的“侵染”!美好的梦境瞬间变质,被恐惧、悲伤、冰冷所笼罩!
星在梦境中看到的是游乐场变成破败废墟,流萤(毛绒玩具形态)在她面前“融化”消失。
三月七梦中的绚烂冰雕纷纷碎裂。
瓦尔特和丹恒的梦境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和灰败意象。
而在朝露公馆,保持清醒的德克萨斯猛地睁眼!她感知到拉普兰德和塞法利亚的身体同时紧绷,生命体征出现短暂紊乱!房间内的“同谐”稳定场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涟漪!
“拉普兰德!塞法利亚!”德克萨斯低喝,剑意凝聚,随时准备强行切断梦境连接。
梦境中,拉普兰德强行压制住因“死亡”概念冲击而产生的本能悸动(万化之轮对“虚无”的理解在此刻反而让她对这种“终结”意味有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她将大部分算力用于记录和分析这“入侵”的力量性质、来源路径、以及与“同谐”梦境结构的冲突模式。
“不是来自外部…是从梦境结构的‘底层’、从那些被‘同谐’掩盖的‘缝隙’中溢出的…性质复杂,混合了强烈的‘失落’情感、某种‘规则性’的终结概念、以及…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的‘虚无’气息…” 拉普兰德快速判断,“这就是‘死亡回归’?不,更像是一次‘泄漏’或‘回响’…”
这场“噩梦”的侵染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然后,一股庞大、温和却坚韧无比的“同谐”力量,如同系统的修复程序,从梦境更高层级轰然降下!温暖的光晕抚过每一个被侵染的梦境区域,强行“覆盖”、“修复”、“遗忘”。枯败的废墟重新变回美好景象,冰冷的恐惧被温暖的抚慰取代,那段不愉快的记忆被迅速淡化、包裹上“只是噩梦一场”的解释。
拉普兰德的雪山之巅恢复原状,甚至比之前更加宁静美好。但她清晰地“看”到,万化之轮记录下了整个“侵染”与“修复”的全过程数据。她对“同谐”力量的解析度,在这剧烈的冲突与修复演示中,如同坐上了火箭,猛地飙升!
31%…32%…33%!
就在梦境即将被完全修复、拉普兰德考虑是否要主动断开连接的刹那,她的感知边缘,再次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不是“死亡”的气息,也不是“同谐”的修复力。
而是一种…纯粹的、抽离的、仿佛站在世界之外观察的“目光”。
这目光来自梦境之上,来自现实与梦境的夹缝,来自匹诺康尼管理系统的某个至高权限节点。它平静地扫过所有受影响的梦境,评估着“侵染”的范围与强度,评估着宾客们的反应,评估着修复的效果。
然后,这目光,似乎在她——拉普兰德所在的这个梦境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瞬。
因为她这个梦境,在“侵染”发生时,虽然也出现了异变,但其“恢复速度”和“恢复后的稳定程度”,似乎比其他梦境要快得多,也完美得多。甚至,在“同谐”修复力抵达之前,她的梦境本身,似乎就产生了一种微弱的、自我调适的倾向,在努力“消化”或“适应”那死亡的寒意。
星期日。
拉普兰德瞬间明白了这目光的主人。他果然在监控一切。
她立刻控制万化之轮,将那种过于自然的“适应性”伪装成一种精神坚韧、心智特殊的假象,并让自己在梦境恢复后,表现出适当的、符合“强大外来者”身份的困惑与警惕(虽然她内心毫无波澜)。
那抽离的观察目光,在她身上又停留了一两秒,似乎进行了更深度的扫描,然后才如同潮水般退去。
梦境彻底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但接入“美梦”的宾客们,大多惊魂未定,纷纷主动或被动地断开了连接。
朝露公馆套房内,拉普兰德和塞法利亚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坐起。塞法利亚脸色有些苍白,熔金色眼眸中带着心有余悸:“那是…死亡的感觉?虽然被迅速覆盖,但那种‘失去’的空洞…”
“一次有计划的‘压力测试’?还是系统无法控制的‘故障泄漏’?”德克萨斯问道,手仍按在剑柄上。
拉普兰德摇了摇头,左眼齿轮缓缓隐去,但眼中的光芒却异常明亮:“都不是。那更像是…某种‘沉淀物’的周期性上涌。‘同谐’构筑的美梦像一层厚厚的、温暖的油,覆盖在水面上。而水底,沉淀着被掩盖的、名为‘死亡’、‘失去’、‘终结’的‘杂质’。当梦境波动时,杂质就会翻涌上来。”
她看向塞法利亚和德克萨斯,一字一句地说:
“万化之轮对‘同谐’的解析度,刚刚达到了 33% 。并且,我捕捉到了星期日观察的‘目光’。他注意到了我的‘适应性’。我们,已经正式进入了他的重点关注名单。”
“另外,”拉普兰德顿了顿,“这次‘死亡’回响中夹杂的那一丝极高本质的‘虚无’气息…与黄泉、与梦境中的紫色身影,同源。她,或者她所代表的力量,就在这片梦境之海的‘最深处’,或者…与之紧密相连。”
匹诺康尼的谐乐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死亡的阴影已悄然投下。而三匹狼,尤其是拉普兰德,其匪夷所思的“适应”能力,已然引起了幕后最高棋手之一的注意。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如履薄冰,也更加…充满揭示真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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