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早点休息吧。”萧景宸对着沈昭月微微点头,随后离开了。
萧景宸离开寝殿后,沈昭月在窗前静立了片刻。
窗外月色清冷,映着她眸中闪烁的暗芒。
今日回门宴上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回放,每件事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风雨欲来。
她转身走向内室屏风后,褪去身上繁复的宫装,换上了一身玄色夜行衣。
布料贴身,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形。
青丝用一根乌木簪简单绾起,再无半分白日里太子妃的雍容华贵。
推开后窗,夜风灌入。
沈昭月足尖轻点,身影如燕掠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东宫的琉璃瓦顶之间。
她刚离开片刻,长风便出现在书房外,低声禀报:“殿下,太子妃离宫了,看方向应是沈府。”
书房内,萧景宸放下手中那卷《雍律疏议》,烛火在他脸上跳动,映得那双凤眸深不见底。
他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暗中派人护着,不必跟太紧。”
“是。”
“还有,”萧景宸补充道,“让瑾瑜去一趟沈府外围,若有异动,及时接应。”
“属下明白。”
萧景宸的指尖抚过书页上“法度”二字。
这浑浊的朝局、这吃人的宫阙,或许正需要一把不按常理出牌的利刃。
而他,恰好找到了。
丞相府。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羊角灯,光线昏黄地笼着茶桌。
沈珩坐在主位,手边茶盏里的君山银针已沏过三巡,香气渐渐淡了。
沈砚斜倚在旁侧太师椅上,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目光却不时飘向门口。
茶桌上摆了三只杯子。
“父亲在等谁?”沈砚忽然开口,语调带着惯有的散漫,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认真。
沈珩未答,只将茶盏轻轻搁下,瓷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一响。
他抬眼看向儿子,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有欣慰,有凝重,更有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父子二人对视片刻,无需言语。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三长两短,节奏分明。
“父亲,我可以进来吗?”女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砚挑眉,与沈珩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几乎同时起身。
沈砚快走几步拉开门扉,夜风涌入,卷进一身寒露气息。
沈昭月站在门外,玄衣墨发,面上未施脂粉,一双眸子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她跨过门槛,反手合上门,动作干脆利落。
然后,她在沈珩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父亲,”她抬头,目光坦荡,“请恕女儿隐瞒之罪。”
这一跪,跪得沈砚眉头微蹙,沈珩则缓缓闭了闭眼。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余烛火噼啪轻响。
良久,沈珩弯身,双手扶住女儿手臂,力道沉稳:“月儿,起来说话。”
沈昭月未动。
“为父知你心中苦。”
沈珩声音低沉,每个字都砸得人心头发颤,“这些年,你独自一人扛了多少,为父不敢细想。”
“但你要记住——”
他手上用力,将女儿稳稳扶起,目光如炬地望进她眼底:“你是我的女儿。”
“无论你经历过什么,如今是什么身份,为父永远站在你身后。”
“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昭月喉头微哽。
她看着父亲鬓角早生的白发,看着兄长眼底毫不掩饰的疼惜,那些在喉间滚了又滚的话,终于缓缓吐出。
从被萧无涯捡到那日说起,到斩月楼的血雨腥风,到知晓身世后的挣扎,到决意归家的谋划,再到如今身陷东宫与各方势力周旋的处境。
她说得平静,那些生死一线的搏杀、江湖沉浮的艰险,在她口中化作简练字句,却字字惊心。
沈珩端坐倾听,面上无波,唯有置于膝上的手,指节渐渐泛白。
他早从沈砚口中得知女儿另一重身份,但当这些真相从女儿口中亲耳听闻,那份震撼与痛楚,依旧如钝刀剜心。
他想象过一个十七岁少女该有的生活——或许娇憨,或许娴静,或许偶尔使些小性子。
却从未想过,他的月儿是在刀尖上行走,在血雨中长大。
“……女儿隐瞒至今,实属无奈。”
沈昭月说完最后一个字,抬眸看向父亲,“此事,还望父亲莫要让母亲知晓。”
“母亲身子刚有起色,女儿不愿她再受刺激。”
“为父明白。”
沈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你做得对。你母亲……她承受不住。”
沈砚倒了杯热茶递到妹妹手中,指尖触及她掌心薄茧时,动作微顿。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语调恢复一贯的讥诮:“难怪你回府那日,二房那几个蠢货使绊子,你应对得那般‘巧合’。”
“现在想来,倒是我们多虑了——就她们那点手段,在你眼里怕不是孩童玩闹?”
沈昭月接过茶盏,暖意自掌心蔓延。
她低头抿了一口,才轻声道:“哥哥说笑了。”
“内宅手段与江湖厮杀不同,若非父亲与哥哥相护,女儿未必能周全。”
这话说得委婉,却让沈砚心头一刺。
他听得出妹妹话中深意——她不是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只是不愿,也不屑。
“好了,”沈珩开口,将话题引回正轨,“月儿今夜冒险前来,不止是为坦白身份吧?”
烛火跳跃,将三人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沈昭月放下茶盏,神色肃然:“父亲,哥哥,今日回门宴上之事,你们怎么看?”
“影魅是四皇子的人,”
沈砚接话,指尖在桌上轻叩,“显然,四皇子和柔妃也按捺不住,要下场争一争了。”
“只是手段这般拙劣,也不知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瞧了咱们。”
“未必是拙劣。”
沈珩沉声道,“若今日月儿未曾识破,影魅成功潜入东宫,便是一步暗棋。”
“即便失败,损失的也只是一个死士,于四皇子而言不痛不痒。”
“这般试探,成本极低。”
沈昭月颔首:“父亲所言极是。”
“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四皇子与柔妃心思深沉——他们舍得下本,也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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