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也去。”
周后缓缓坐直身体,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沉沉夜色,“不必靠得太近,免得被沈家或东宫的暗卫察觉。”
“只需远远看着,若柳依依那边失手……你知道该怎么做。”
“必要时,可以出手,但务必干净,绝不能牵连到凤仪宫。”
“是。”
枭一的身影在阴影中似乎更淡了一些,“属下告退。”
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
周后独自坐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冰冷的瓷器触感让她思绪越发清明。
沈昭月……这个看似温顺、运气极好的丞相之女,总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种违和感,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久居深宫、见惯风雨之人对潜在威胁的本能警觉。
“沈家,东宫……”
周后低声自语,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明日回门,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这出戏,能唱得多圆满。”
“沈昭月,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
她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抿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而幽深。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棋子们都在按照各自的轨迹移动,却不知,执棋者的手,早已布下了更深的罗网。
******
晨光熹微,东宫紫宸殿内却已灯火通明。
小荷捧着妆奁立在镜前,看着铜镜中自家小姐苍白的面色,眼圈忍不住又红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胭脂在掌心晕开,用指腹一点点按压在沈昭月脸上,试图掩盖那抹病态的白。
“小姐,您脸色还是不好……”
小荷声音发颤,“要不,要不咱们跟太子殿下说说,晚两日再回门?”
沈昭月闭着眼,任由小荷动作,闻言唇角微勾:“今日是三朝回门,哪有推迟的道理。”
她睁开眼,镜中的人影虽依旧眉眼如画,但眼底的疲惫和虚弱却难以完全遮掩——
斩月楼叛变那夜,内伤至今未愈。
“可是……”
“没有可是。”
沈昭月站起身,身上那套正红的太子妃宫装衬得她气色稍好,却也显得身形愈发单薄,“替我梳头吧。”
青丝绾起,九凤衔珠钗沉甸甸地压在发间。
沈昭月看着镜中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恍惚间竟觉得陌生——
不过是数月前,她还是一身夜行衣穿梭在斩月楼的屋檐上,如今却已是这东宫的太子妃了。
殿外传来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
萧景宸今日穿着玄色锦袍,玉冠束发,虽坐于轮椅之上,却依旧气度矜贵。
他抬眸看向沈昭月,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脸色这般差,洛尘的药没喝?”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沈昭月福身行礼:“回殿下,喝了。只是内伤需要时日调养。”
萧景宸沉默一瞬,忽然抬手。
身后的长风会意,推着轮椅向前,停在沈昭月身侧。
萧景宸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她:“这是洛尘新配的固元丹,一日一粒。”
沈昭月接过,指尖触到瓶身温润的凉意:“多谢殿下。”
“孤与你既为盟友,便无需这些虚礼。”
萧景宸淡淡道,“今日回门,沈府未必太平,你自己小心。”
“臣妾明白。”
车驾出了东宫,一路向丞相府行去。
沈昭月坐在马车内,隔着纱帘看向窗外熟悉的街景。
萧景宸的轮椅被安置在特制的马车厢内,与她相对而坐,两人一路无话,却自有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前时,沈府众人早已候在门外。
沈珩身着藏青常服立于阶前,身姿挺拔如松。
林婉柔站在他身侧半步,一袭丁香色绣兰纹长裙,袖口的手指微微蜷着,目光紧紧锁着长街尽头。
沈砚今日难得穿了件月白长衫,此刻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石狮上,与身旁的青锋低声说着什么,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府门前每一个角落。
“来了。”沈砚直起身,声音不高。
鎏金顶盖的马车缓缓停稳,先下来的是两名黑衣侍卫——长风与惊雷。
二人面容冷肃,一左一右站定。
随即,车帘被长风掀起,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先探了出来,轻轻搭在长风早已备好的扶手上。
萧景宸今日坐的是特制的木轮椅,乌木质地,扶手处雕着暗纹云龙。
他一身玄色锦袍,外罩同色大氅,墨发以玉冠束起。
面色在晨光中略显苍白,愈发衬得眉眼深邃如潭。
他抬眼望向沈府众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岳父,岳母,孤叨扰了。”
“殿下言重。”
沈珩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殿下与月儿回门,是沈府之幸。”
萧景宸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向马车。
另一只手自帘内伸出,轻轻搭上萧景宸已然抬起的手臂。
指尖纤细莹白,腕上戴着一对碧玉镯,衬得肌肤愈发欺霜赛雪。
沈昭月躬身出了车厢,一袭正红宫装,裙摆用金线密密绣着牡丹缠枝纹,行动间流光溢彩。
发髻高绾,簪着赤金嵌宝凤钗并数支点翠步摇,额前缀着珍珠流苏,将她本就精致的面容衬得愈发贵不可言。
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才能察觉——她今日的妆容比往日浓了些。
唇上朱色娇艳,颊边胭脂晕染得恰到好处,掩去了那抹因内伤未愈而残留的苍白。
小荷跟在身后半步处,小心翼翼扶着她的手臂,圆脸上满是紧张。
“爹爹,娘亲。”沈昭月松开萧景宸的手,向前两步,朝沈珩林婉柔盈盈一拜。
抬眸时,眼眶已微微泛红。
林婉柔再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发:“月儿……我的月儿……”
沈昭月依在母亲肩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檀香混着药香的气息,鼻尖一酸,却强忍着没让泪落下。
她轻轻拍抚林婉柔的背:“女儿回来了,娘亲莫哭。”
沈砚站在一旁,看着妹妹被母亲紧搂的模样,眼神软了软。
随即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腔调:“行了娘,人都在门口站着呢。殿下还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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