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惊疑：“夫人，您的意思是……？”
王氏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板挣扎着站起身。
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孤注一掷：“这京城里，想抓周后把柄的人，可不止一个。”
“她周家势大，可也未必就能一手遮天！”
“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位，母族同样掌着兵权，且膝下有位年纪正合适的皇子……丽妃。”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三皇子正妃之位，怎么也比塞进镇国公府给她那个混账侄子做妾强！”
“周后既然已经对我下了杀手，蓉儿若真进了镇国公府，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不能坐以待毙！”
钱嬷嬷闻言，混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布满担忧：“夫人此计甚妙！”
“丽妃娘娘与周后素来不和，若得此秘，必能重创周后。”
“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
“老奴怕，镇国公府明日就会派人来接大小姐，届时我们想拦也拦不住了！”
王氏脸上掠过一丝狠色，显然早已想好对策：“放心，我已有安排。”
“你去告诉蓉儿，就说寿安堂老夫人突发‘恶疾’，身体不适。”
“她作为嫡亲孙女，需即刻前往大慈恩寺，为祖母吃斋祈福七日，以表孝心。”
“让她天不亮，趁着夜色就出发，务必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钱嬷嬷立刻领会了其中关窍，连连点头：“妙啊！”
“大小姐假借替祖母祈福的名头去大慈恩寺躲上七日，便是镇国公府也不能强行从佛门清净地带人，否则便是大不孝！”
“有了这七日的缓冲，我们便可从容与丽妃娘娘那边联络……”
“正是此理！”
王氏打断她，语气急促，“嬷嬷，你速去帮蓉儿收拾细软，拣那素净不起眼的衣裳首饰带些，多备些银钱。”
“记住，一定要隐秘，绝不能让松鹤院和听竹轩那边察觉到风声！”
“老奴省得，这就去办！”钱嬷嬷不敢耽搁，连忙爬起身，匆匆向内室走去。
她们主仆二人自以为谋划隐秘。
却不知，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早已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锦瑟院外的阴影里，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青锋他屏住呼吸，直到钱嬷嬷的脚步声远去，才身形一晃，身影无声融入夜色，疾速朝着听竹轩的方向掠去。
沈珩书房内，烛火通明。
沈珩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面色凝重。
沈砚则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宇间带着思索。
青锋悄无声息地进入书房，躬身禀报：“相爷，公子，二夫人已回锦瑟院。”
他将王氏与钱嬷嬷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一字不落。
沈砚听完，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父亲，看来二婶手中握着的，果然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周后这是狗急跳墙，欲杀之而后快，而二婶也不甘示弱，准备另寻高枝了。”
“鹬蚌相争……”
沈珩缓缓转过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沉声道：“嗯。”
“十四年前，先皇后薨逝，月儿丢失，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周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绝不干净。”
“王氏手中的证据，或许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撕开周家伪装的契子。”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只是，如今盯着这件事的，恐怕不止我们。”
“今夜救了王氏的那伙神秘人，身手不凡，行事诡秘，至今还无法确定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书房内阴影一动。
暗卫首领春一如同凭空出现般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回禀主子。”
“属下带人仔细探查过刺杀现场，对方处理得极其干净。”
“使用了特制的‘消尸粉’，血肉残骸顷刻化为脓水，未能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不过，”
他微微抬头，语气肯定，“可以确定，截杀二夫人的杀手，确系周家培养的血鸮卫无疑。”
“血鸮卫自幼以秘药喂养，毒已深入骨髓，因此他们的骨粉在消尸粉作用下，会呈现出微微的泛青之色，属下确认无误。”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在探查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另一股势力的踪迹。”
“虽然对方撤离得很快，但行事风格和留下的些许痕迹判断，应是‘听风阁’的人。”
沈砚挥了挥手，春一和青锋会意，立刻躬身退下，书房内只剩下沈家父子二人。
沈砚走到父亲身边，压低声音，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置信：“父亲，你说……今晚暗中保护王氏，击退血鸮卫的，会不会是……月儿？”
沈珩目光微动，看向儿子：“你怀疑月儿？”
沈砚摸了摸下巴，露出一抹复杂又带着点与有荣焉的笑意：“直觉。”
“我这个妹妹啊，自从回来后，看似温婉怯懦，可您不觉得，她身上有种……超乎寻常的镇定吗？”
“而且，几次三番，但凡是涉及周后、涉及当年之事的风波，似乎总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推动，或者……保护。”
“我总觉得，月儿身上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她，可真是神秘得很。”
沈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
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何尝没有察觉？
只是，女儿不愿说，他便不问。
只要她平安回来，只要她还在身边，其他的，他都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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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丞相府高墙之外，一道纤细窈窕的黑色身影，轻巧地落在僻静的巷弄里，正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沈昭月。
早已在此等候的星痕立刻迎上前，低声道：“少主，王氏已安全回府。”
沈昭月点了点头，拉上面罩：“去斩月楼。”
两道身影在夜色中疾行，很快到了离城外三十里一处人迹罕至的断魂崖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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