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潭水边，仿佛连空气都已凝固。
林姓男子面如死灰，握着破损大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后悔了。
如果不是自己贪心，不是自己鲁莽，非要追杀那头独角水犀，又怎会落入这般十死无生的境地？
他看了一眼身旁花容惨淡、浑身颤抖的道侣，心中猛地一痛。
自己死了也就自找，不能再连累她！
“乔儿……”林姓男子声音沙哑，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她推向身后，“你快走！我来拖住它们！”
他猛地一咬舌尖，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将那柄灵性大失的破损大刀紧紧握住，摆出了一个决死冲锋的架势。
“不！林哥！要走一起走！”乔姓女修被推得一个踉跄，却并未逃跑，反而再次站到了他的身边，眼中虽有恐惧，更多的却是坚定。
“走啊！你留下来也是送死！”林姓男子目眦欲裂，几乎是在咆哮。
“我……”
乔姓女修刚想说什么，可那条头生肉瘤的黑水玄蛇，显然没有给他们上演生离死别戏码的耐心。
它猩红的竖瞳扫过两人，仿佛在看两只微不足道的虫豸，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像是在下达命令。
先前那条受了伤的玄蛇立刻领命，巨大的蛇躯一扭，眼看就要扑上去！
而那条“正主”，则盘踞在原地，蛇信吞吐，似乎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
巨石之后，陈平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生离死别”的大戏，心中毫无波澜。
莽夫配娇女，倒也般配。
可惜，在修仙界，感动是最无用的情绪。
他的神识，此刻已经完全锁定在了那条头生肉瘤的巨蛇身上。
气息强悍，无限接近二阶。
但……终究还差了一线。
陈平的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利弊。
现在出手，固然能将这两条蛇一网打尽。但这条主菜尚未完全“成熟”，其精血用来绘制二阶符箓，品质定然会差上一筹，成功率也会降低。
他的目光，扫过那两条玄蛇，又落在那片黑色淤泥滩上。
刀疤汉子说过，水元草就在那附近。
养一养？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在陈平心中升起，并且迅速变得清晰。
此地阴煞之气浓郁，又无人打扰，正是黑水玄蛇的绝佳巢穴。
那刀疤汉子口中的“水元草”，想必就是催动这条玄蛇进阶的灵物。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不断蠕动的血色肉瘤上。
此物，应是其进阶的关键，看样子，短则数月，长则一两年，这条玄蛇必然能够突破。
一头真正的二阶妖兽精血……这收益，远比现在出手要大得多！
至于这两人……
心念电转间，陈平已有了计较。
他双目微阖，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没有席卷八方的气浪。
一缕神识，精准而又凝练，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瞬间锁定了那两条不可一世的黑水玄蛇。
……
场中。
头生肉瘤的玄蛇正享受着猎物在它面前瑟瑟发抖的快感，猩红的竖瞳中满是戏谑与残忍。
突然！
一股无法形容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它神魂之中炸开！
仿佛一头沉睡在亘古之前的远古天敌，在此刻缓缓睁开了双眼。
“嘶……？”
头生肉瘤的玄蛇，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双猩红竖瞳中的残忍转眼便被惊恐所取代。
就连它身旁那条蓄势待发的“小蛇”，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恐惧的悲鸣，整个身躯都蜷缩了起来，瑟瑟发抖不敢再向前。
怎么回事？
这片领地，何时出现这等恐怖的存在？
大蛇已经有了些许灵智，但它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一切。
它猛地调转蛇头，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猎物，巨大的蛇尾在地面上狠狠一拍！
“轰！”
泥浆与碎石四溅。
借助这股庞大的反推之力，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身后的黑水潭之中。
“噗通！”
另一条小蛇见状，更是如蒙大赦，紧随其后，仓皇逃窜。
仅仅数息之间，那两头刚才还凶威滔天的庞然大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涟漪。
就在两条玄蛇亡命奔逃的瞬间，两道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无形印记，悄无声息地自陈平的眉心射出，后发先至，附着在了那两条仓皇逃窜的玄蛇鳞甲缝隙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
惊慌失措的玄蛇，对此毫无察觉。
……
岸边，死寂一片。
林姓男子与乔姓女修，本来都已摆出了相拥等死的姿势，此时却呆呆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淤泥地，以及那片恢复了平静的黑色水面。
发生了……什么？
两人大脑一片空白。
前一刻还是必死之局，下一刻，那两头凶神恶煞的玄蛇，竟像是见了鬼一般，落荒而逃？
许久。
林姓男子才颤抖着松开怀中的乔儿，他环顾四周，空旷的密林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刚……刚才……”
两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巨大问号，周围的风，似乎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咕咚……
最后还是林姓男子吞咽了一口唾沫，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他看了一眼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黑水潭，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未知，比已知的危险，更加恐怖。
“走！快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疑惑，他拉起还在发愣的乔儿，转身就欲跑路，刚跑出几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猛地一顿，竟是又折返了回来。
在乔儿不解的注视下，他冲到之前战斗的地方，一把将那柄已经断裂，灵光暗淡的宽刃大刀捡了起来，塞进储物袋。
这可是中品法器，即便毁了，剩下的材料也能值不少灵石。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拉起乔儿，两人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密林，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鬼地方，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再也不来了！
……
密林深处，巨石之后。
陈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那两名炼气修士逃离的方向没有什么感情。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幽深的黑水潭。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不仅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还为自己未来的修行，预定了一份上好的“资粮”。
陈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枚留下的神魂印记，正深藏在潭水最底部的某个洞窟之中。
很好。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自言自语。
“现在，就等你们长大了。”
随即没有再在此地多做停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昏暗的密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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