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杨戬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声音来源。
孙悟空握紧了金箍棒，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疑。
敖尘也停下了脚步，蹙眉回望。
就连那被制住的玉帝和王母，也是脸色骤变，王母的眼中更是瞬间涌上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恐惧。
在众人注视下，一个身影缓缓从一根倾倒的巨大蟠龙柱后走了出来。
他同样身着明黄帝袍，头戴冕旒，但袍服陈旧，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损，冠冕也歪斜着，显得颇为狼狈。
他的面容与那被擒住的‘玉帝’有八九分相似，却更加清瘦，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天日的苍白，眼窝深陷。
唯有一双眸子，虽然带着疲惫，深处却依旧燃烧着属于三界之主的不屈光芒。
他的出现，让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大胆！你竟敢冒充天帝？！”
被敖尘制住的‘玉帝’率先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惊惶。
那后来出现的玉帝没有理会他，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了脸色铁青、眼神闪烁不定的王母身上，声音带着压抑了数百年的沉痛与愤怒。
“……你趁朕闭关修炼最薄弱时，囚禁朕于通明殿暗室，以幻术傀儡篡夺天庭权柄，立下严苛天条，倒行逆施，祸乱三界……如今，还要让他顶着朕的容貌，构陷朕行过灭绝人性之事吗？！”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杨戬瞳孔剧烈收缩，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指节发出咔哒的轻响。
他一直以来的复仇目标，那个冷酷无情、下令追杀他全家、洗去他记忆的真凶，竟然是王母……与其一手操控的傀儡？！
而真正的玉帝，竟已被囚禁了数百年？！
孙悟空也愣住了。
她看着那个面容憔悴却气度犹存的真玉帝，又看了看那个被擒住后脸色惨白、眼神怨毒的假玉帝，最后目光落在了面无人色的王母身上。
原来……几百年来，真正心狠手辣、制定那无情天条、造成杨戬一家和无数人悲剧的元凶，一直是这个女人。
敖尘恍然大悟，冷笑道。
“怪不得！本王就说，昔年玉帝虽重天规，却也不至于如此冷酷绝情，原来早就是个冒牌货！王母，你真是好手段！好狠的心肠！”
王母见事情彻底败露，知道再无余地，那张早已枯败衰老的脸更是扭曲，充满了不甘与疯狂的恨意，她尖声道。
“是！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玉帝向来优柔寡断，墨守成规！这天地秩序，本就该由更强有力者来掌控！那些触犯天条的神仙，那些妄动凡心的蝼蚁，都该死！我是在维护天庭的威严！是在净化三界！”
她猛地看向杨戬，眼神如同毒蛇。
“包括你母亲云华！她身为神仙，却自甘堕落，与凡人相爱成亲，还生下了你们这群小孽种！玷污神族血脉！她本就罪该万死！我不过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真正的玉帝痛心疾首，“王母，你已被权欲蒙蔽了心智！天条乃为护佑苍生，非是让你滥施刑罚、满足私欲的工具！”
杨戬听着王母那毫无悔意的疯狂话语。
他脑海中闪过母亲父亲温柔的笑脸，闪过家破人亡的惨状，闪过大哥惨死的眼神，闪过三妹遭遇的不测。
数百年的仇恨与痛苦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精准的靶心。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几乎要溢出来。
杨戬缓缓抬起三尖两刃刀，这一次，刀尖精准无误地，指向了王母的脖颈。
“原来，一直是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刻骨的寒意。
“那么，今日便由你，来偿还这一切。”
王母看着那指向自己的、散发着无尽杀意的刀锋，看着周围众人冰冷的目光，终于彻底崩溃，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尖叫。
真正的玉帝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为这数百年的荒唐与悲剧感到无尽的疲惫。
天庭的真相，在这一刻，终于大白。
……
王母那凄厉不甘的尖叫在废墟上空回荡，却无法掩盖事实的冰冷与残酷。
数百年的冤屈，杨家满门的鲜血，无数因严苛天条而破碎的生灵，其罪魁祸首，此刻终于清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纹丝不动地指着王母。
那刀尖凝聚的，不仅仅是兵器的寒芒，更是数百年的血海深仇，是失去至亲的彻骨之痛，是被玩弄命运的滔天怒火。
他的黑眸深不见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成一种极致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真正的玉帝，看着眼前这一切，脸上满是疲惫与沉痛。
他看向杨戬，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复杂。
“杨戬……朕……被囚数百载，对此间种种惨剧，亦有无可推卸之责。她……罪孽深重，万死难赎其罪。如何处置……由你定夺。”
他没有为王母求情，也无法求情。
这血债过于深重，必须血偿。
敖尘冷哼一声，示意手下将那个已然无用，灵光涣散的假玉帝傀儡扔到一旁，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禁锢王母之上。
孙悟空站在稍远的地方，肩头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她此刻的目光，却复杂地落在杨戬的背影上。
她想，杨绫……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所以杨戬……才抱了必死的决心与天庭一战。
她是石猴，无父无母。
可杨戬有一双温柔敦厚的父母，有着机灵可爱的妹妹，有着宠溺亲和的哥哥。
而这一切，生生的被天庭剥夺。
他背负的，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沉重。
那冰冷的推开，那伤人的话语，或许……真的是他在那绝望境地中，能想到的保护她的唯一方式。
他要她活着，哪怕是带着对他的恨活着。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阵酸涩，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和……更深的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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