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瞬间在朝堂之上激起了轩然大波。
“明慧夫人”何粥粥的《垦荒安民疏》，被下发至户部、工部及相关部门“详加议处，酌情施行”。这本是皇帝对臣下建议的一种常规处理方式，但“垦荒安民”这四个字，却精准地戳中了许多人敏感的神经。
数日后的大朝会，便成了各方势力角力的战场。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他是务实派官员，对疏中建议颇为认同：“陛下，臣以为，明慧夫人所奏，虽出自闺阁，然拳拳忧国之心可嘉。其策有三利：一可安置流民，消弭祸乱之源；二可开辟税源，五年后亦能增国帑；三可实边陲，固我疆土。若能严禁豪强侵夺，辅以官府借贷，确为老成谋国之策，臣以为，可于边郡择地试行。”
工部尚书也出列附和：“臣附议。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本为工部分内之事。若得朝廷支持，工部愿全力配合。”
两位尚书的表态，代表了朝中一部分务实派官员的看法。他们看到了此策对于缓解社会矛盾、增强国力的潜在好处。
然而，反对的声音，立刻如同潮水般涌来！
“陛下！臣有本奏！”一位身着侯爵朝服、面色红润的老者大步出列，声若洪钟。此人是安国公，世袭勋贵，在京城周边拥有万顷良田，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明慧夫人所奏，看似为民请命，实则包藏祸心！”安国公戟指厉喝，唾沫横飞，“何为荒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所谓‘荒地’，或是朝廷牧场，或是山林禁地，岂容小民随意开垦？此乃与朝廷争利，与陛下争地！此其一也！”
“其二，严禁豪强侵夺？简直荒谬！田产买卖，自古有之，你情我愿，何来侵夺之说？此策一出，必将扰乱田制，使富者不敢置产，贫者懒惰等靠，长此以往，谁还愿勤勉耕作？国本动摇矣！”
“其三！”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工部班列中面色平静的卡布，语带讥讽，“妇人不得干政，乃祖宗成法！一介女流，仗着陛下恩宠，竟敢妄议朝政，指手画脚！此风绝不可长！否则，纲常何在？体统何存？！”
安国公一番话，引经据典，扣足了“与民（朝廷）争利”、“扰乱祖制”、“妇人干政”的大帽子，气势汹汹！
“臣附议安国公！”
“陛下，此策断不可行！”
“妇人干政，国之将亡啊陛下！”
立刻，一大群勋贵和与土地利益密切相关的文官纷纷出列，跪倒在地，言辞激烈地附和。他们或家族拥有大量田产，或背后有地方豪强的支持，垦荒政策无疑会触动他们的根本利益，至少是潜在的利益。他们绝不能容忍！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支持者认为利国利民，反对者斥为祸国殃民。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气氛剑拔弩张。
而所有的矛头，在攻击“垦荒策”的同时，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上书者——“明慧夫人”何粥粥，以及她背后那位圣眷正浓的义兄——忠勇伯、工部郎中卡布！
“卡布！”一位御史直接点名，语气尖刻，“你身为朝廷命官，当谨守臣节！岂可纵容内眷，妄言国事？莫非此疏，实乃你借妇人之口，行揽权之实？！”
这已是赤裸裸的攻击和构陷！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到卡布身上。有担忧，有审视，更有幸灾乐祸。
卡布面色平静，出列躬身，声音沉稳：“陛下，诸位大人。明慧夫人之上疏，乃因其感念陛下仁德，见流民困苦，心生恻隐，故不揣冒昧，陈情天听。其心可悯，其情可原。至于疏中所言，是否可行，自有陛下圣裁，百官公议。臣，未曾参与草拟，更不敢有揽权之心。臣相信，陛下明察秋毫，自有公断。”
他将自己撇清，将决定权交还皇帝，姿态放得极低，应对得滴水不漏。
高踞龙椅的皇帝赵寰，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的争吵，目光深邃。他何尝不知这“垦荒策”触动的是谁的利益？他又何尝不知，这背后可能有卡布的影子？
但，这策论本身，确实于国有利。而且，由一位“夫人”提出，阻力反而会小一些，给了他转圜的余地。
“够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众臣立刻噤声，躬身听旨。
“明慧夫人忧国忧民，其心可嘉。然，国之大政，确需慎重。”皇帝缓缓道，“安国公等爱卿所言，亦不无道理。”
他顿了顿，做出了裁决：“垦荒安民之策，牵涉甚广，不可贸然推行。然，流民安置，亦是当务之急。这样吧……”
皇帝目光扫过众人：“着户部、工部，于北疆、西南等边郡，择选几处无关紧要的官荒地，小范围试行。一应章程，需报朕核准。严禁豪强侵夺新垦田产一事，由都察院行文各地，申明律法，严加查察。至于借贷粮种农具……可由地方官府酌情办理，不得增加百姓负担。”
这是一个典型的折中方案——同意试行，但范围严格限制在边郡“无关紧要”的官荒地；强调律法，但执行力度存疑；允许借贷，但不得增加负担。
既安抚了务实派，又没有过分得罪保守派。更重要的是，将提出建议的“明慧夫人”和卡布，从漩涡中心摘了出来——政策是朝廷定的，与上书者无关。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高呼，不管情愿与否，都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退朝之后，卡布面色平静地走出大殿。他知道，第一关算是过去了。皇帝用他的方式，保下了这颗改革的火种。虽然只是星星之火，但毕竟点燃了。
而经此一役，“明慧夫人”何粥粥和其背后的卡布，也正式进入了朝堂博弈的深水区。他们提出的政策，触动了既得利益集团，未来的阻力，只会更大。
直播间的弹幕，早已议论纷纷：
【果然被围攻了！】【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皇帝在和稀泥！】【粥粥妹子压力山大啊！】【主播稳住！】
卡布抬头，望向宫城外广阔的天地，目光坚定。斗争，才刚刚开始。而这，正是他选择这条路的必然代价。他必须带着何粥粥，在这惊涛骇浪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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