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火把的烟灰扑进守言堂,烛火摇曳,映得案前残剪如血刃横陈。
三十六道亡魂虚影在梁柱间缓缓流转,无声低徊,却在林晚昭识海中掀起滔天怒潮——那是三百六十种死法的痛楚,是被掩埋多年的哀嚎,如今终于借地脉为引,化作律令,反噬说谎者。
堂外人声鼎沸,百姓跪伏如海,火光连天,呼声震耳欲聋:“活灯娘娘显灵!冤魂执剪,天理不灭!”
而堂内,铁链叮当,三名暗卫跪于灵坛前,影子残缺如遭刀剜。
他们双目赤红,嘴角狞笑,仿佛仍不信眼前这个曾被贬为庶女、连主院门槛都不得踏入的女子,真能将他们钉死在此地。
林晚昭端坐主位,指尖轻抚残剪刀柄。
那剪刃温顺如眠,却隐隐搏动,似有脉搏与她共鸣。
她望着最前方那名满脸横肉的暗卫,声音极轻,如风拂叶:“谁派你来?”
暗卫仰头冷笑,牙缝里挤出一句:“国师大人岂是你能动的?一个听鬼话的贱种,也配问他的名讳?”
话音未落,林晚昭眸光微闪,只轻轻点头。
林念安立刻上前,捧起一册泛黄簿录,清声念道:“张氏,三十七岁,原为国师府扫灯婢,因窥见终焉灯阵残图,被灌入百年灯骨灰,骨碎声持续三刻,至死未绝。”
刹那间——
那暗卫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他眼珠暴突,额角青筋虬结,整个人剧烈抽搐,仿佛颅内真有碎骨之声炸响!
他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嘶吼:“停下!别念了!那声音……那声音不是真的!”
可他的身体却背叛了意志,膝盖重重磕地,冷汗如雨。
命契余响盲琴师盘坐角落,枯瘦十指轻拨琴弦。
一声轻震,如针入脑。
他低语:“亡者之痛,可借地脉反噬说谎者。你说谎,便要听他们临死前的每一寸痛楚。”
沈知远缓步踱出,玄色长衫衬得他眉目冷峻。
他站在暗卫身侧,声音如寒潭投石:“你不说,我们就一句一句,让你听完三十六人怎么死的。”
代痛疗心道姑手持三寸银针,指尖微捻,针尖泛着幽蓝微光。
她缓步上前,一针刺入暗卫百会穴。
那针入肤即没,不见血,却让暗卫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痛,才刚开始。”道姑轻语,声音如梦呓,却令人毛骨悚然。
林晚昭依旧静坐,目光沉静如渊。
她看着那名暗卫从狞笑到颤抖,从强横到恐惧,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沉重。
她记得母亲临终前的话:“晚昭,藏好你的耳朵……若有一日你不得不听,切记——听,是为了斩。”
她斩的,从来不是人命,而是谎言织就的天幕。
“下一个。”她淡淡道。
林念安翻开第二页,声音清冷:“李通,四十五岁,原为钦天监夜值吏,因校对星图时发现命河异动,被活埋于断渊塔底,口塞灯芯,窒息而亡,七日方绝。”
暗卫猛然喘息,双手抠地,指甲崩裂。
他仿佛看见自己被拖入深坑,泥土一捧捧覆上口鼻,灯芯塞喉,火烧肺腑!
他张嘴欲呼,却发不出声,只能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琴弦再震,道姑捻针微转,痛感层层叠加,如刀刮骨。
沈知远冷冷俯视:“还有三十四人。你想一个个听下去吗?”
暗卫喉头咯咯作响,眼中血丝密布,却仍咬牙:“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国师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林晚昭终于起身。
她缓步走下主位,残剪在掌心轻轻一旋,锋刃映出烛火,划过一道冷光。
她蹲在那暗卫面前,与他平视,声音轻得像梦呓:“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影子残了?”
暗卫瞳孔颤动,不敢回应。
“因为你杀过不该杀的人。”她低语,“张氏临死前,魂魄无处可去,只能附在灯灰里。李通咽气时,怨念渗入地脉。他们的痛,他们的冤,如今都成了你的刑具。”
她缓缓抬起手,残剪轻点其额:“你说国师不可动?可你怕的不是我,是他们。”
那“他们”二字落下,堂中温度骤降。
三十六道亡魂虚影骤然逼近,围成一圈,无声张口,仿佛齐声低语。
暗卫浑身剧震,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正从地底伸出,掐住他的咽喉。
“不……不可能……死人怎能……”
“死人不能。”林晚昭站起身,声音清冷如霜,“可天能。地脉醒了,它成了律。谁再掩亡者之口,天——会——剪——他——”
她一字一顿,如判官宣律。
林念安继续念道第三位亡者之名,第四位……每念一人,暗卫便如遭重击,惨叫连连。
他的意志在三十六重死亡记忆的轮番冲击下,开始崩塌。
终于,当第五位亡者的死状被清晰诵出时——
那暗卫猛地抬头,满脸涕泪,双目失焦,嘶声哭喊:“是国师!是他!他要布终焉灯阵,需百名‘命灯引’!每一名都得死于冤屈,魂不得散,灯不得熄!您……您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林晚昭抬手。
林晚昭抬手,残剪轻点其额,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如霜刃刺骨:“你怕的不是我,是他们——是那些你亲手害死的人,正在看着你。”
那一瞬,堂内死寂。
三十六道亡魂虚影齐齐转首,目光如钉,锁在那名暗卫身上。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见无数双从地底伸出的手正缓缓攀上他的脚踝,冰冷的指节扣进皮肉,拖拽着他往无光之处沉沦。
他张口欲呼,却只发出嘶哑的呜咽,冷汗浸透重甲,整个人蜷缩如婴,牙齿咯咯作响。
“不……我不是……我只是奉命行事……”他颤抖着辩解,可话未说完,便被林念安清冷的声音打断。
“王九,四十八岁,原为工部匠作监副使,因私改陵工图纸泄露地脉节点,被活剖取骨,埋入灯阵基桩,魂魄镇于石心,永世不得轮回。”她一字一句,诵如判词。
“啊——!”暗卫猛地仰头,脖颈青筋暴起,似有无数细针自骨髓深处钻出,贯穿四肢百骸。
他双目翻白,口中溢血,竟生生昏死过去,又被道姑一针刺入人中,硬生生疼醒。
“供词录毕。”林念安合上名册,双手高举过顶,声音穿透喧嚣,“此供,载入守言名册,永不可销!亡者有记,天地为证!”
百姓齐声高呼,火把连成一片赤海,呼声如潮:“活灯娘娘显灵!天理昭昭,冤魂执剪!”
林晚昭缓缓起身,素白裙裾拂过青砖,仿佛踏着亡者的叹息前行。
她立于阶前,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直望宫门方向。
那里,金瓦重檐隐于夜雾,似一头蛰伏的巨兽,吞吐着权欲与谎言。
她低声呢喃,几不可闻:“你藏在天命之后,可天命……现在站在我这边了。”
风骤起,檐下铜铃忽响。
叮——咚——
一声,两声,继而千百声齐鸣,仿佛整座守言堂都被亡魂的低语包围。
那不是幻听,而是地脉深处传来的回应——亡者之痛已成律令,天地同证,再无人能抹去真相。
她指尖微颤,残剪在掌心轻轻一旋,刃口映着火光,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躲在母亲遗训下瑟瑟发抖的孤女,也不是被王氏踩在泥里的“庶女”。
她是守言堂主,是亡魂的执剪人,是即将斩断百年阴谋的刀锋。
沈知远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侧,目光沉静如渊。
他未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袖中指尖轻叩——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证据已足,只待落子。
林晚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无悲悯,唯余锋芒。
而国师府的灯,终将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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