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高后，海雾渐散。林凛借口挖野菜，悄悄尾随大叔到了石家村。果然见二堂叔林丕延带着电工包等在山路上，两人低声交谈几句便直奔古井。
井台边，新装的辘轳闪着冷光。几个修水利的村民正清理淤泥，但林凛一眼认出其中两人是王同志的手下——他们虎口的老茧和警惕的站姿出卖了身份。
依延哥，咱从配电箱查起。林丕邺大声说着，眼角却扫向东南角。那里有块青石板，边缘的苔藓有新鲜剐蹭痕！
突然，井底传来闷响，辘轳猛地转动！伴随着泥浆喷涌而出的，还有个锈蚀的铁匣！就在众人愣神时，林凛看见井壁暗处银光一闪——是半枚鸳鸯形状的玉簪卡在砖缝里，与纸条提示分毫不差！
有东西！王同志的人惊呼着要去捞铁匣。
小心有电！林丕邺突然猛推电闸，井口灯泡爆出刺眼火花！趁众人遮眼的瞬间，他脚下一滑跌向东南角，手肘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一声微响，石板竟滑开道缝隙！林凛看得真切，大叔的手闪电般探入又收回，某个小物件滑进了他的袖袋。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玉簪已被取走。当王同志的人捞出铁匣时，里面只有些腐烂的油布片——真正重要的东西，早已被大叔用一场精心设计的调了包。
返程时夕阳西斜，林丕邺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工装裤上还沾着泥点。经过海边礁石时，他突然弯腰系鞋带，将袖中物塞进岩缝——动作快得如同魔术。
当晚，林凛被一阵幽远的汽笛声惊醒。她趴窗望去，漆黑的海面上有灯光明灭三次，像是某种信号。与此同时，林敬波房内传来电台应答的滴答声，规律如心跳。
月光下，石狮子的左眼泛起微光，映照着林丕邺枕边那本《舰船动力原理》——书页间，半枚玉簪正发出温润的光泽。
农历十五的月亮像个大银盘，高悬在祠堂废墟的上空。银白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断壁残垣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辉。林凛攥着那枚铜钱钥匙，蹲在斑驳的石狮子前，铜钱上的齿轮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上三，左五，右二，下七...她默念着铜钱背面的密码，手指在石狮子左眼的凹槽里轻轻转动。指尖下的石纹冰凉粗糙，带着岁月磨砺的沧桑。
咔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石狮子的左眼突然弹开，露出个精巧的锁孔，锁芯泛着黄铜的光泽。林凛深吸一口气，将铜钱钥匙插进去。齿轮转动的声从地底传来，像是沉睡多年的机关被突然唤醒。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细小的碎石在青砖上跳跃。石狮子后面的地砖缓缓移开，露出条向下的阶梯。阴冷的风从洞口涌出，带着潮湿的海腥味和某种金属的锈味。阶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隧道。
林凛正要迈步，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慢着。林敬波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提着盏老式煤油灯。跳动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将那些岁月刻下的皱纹映得愈发深邃，我陪你下去。
地下的空气潮湿阴冷，每吸一口气都像含着口冰水。墙壁上凝结的水珠在煤油灯的光晕中闪烁，像一串串晶莹的珍珠。阶梯很窄，仅容一人通过，林凛能感觉到两侧石壁上的青苔蹭过她的衣袖，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阶梯尽头是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锈迹斑斑，却依然能看清中央刻着的二字。那字迹遒劲有力，像是用利器生生凿出来的。林敬波的手抚上门锁时微微发抖，指节泛白：二十年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声叹息。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像是多年未用的老机器被强行启动。门后的景象让林凛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豁然出现在眼前，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穹顶呈完美的半球形，上面镶嵌着无数发光的矿石，在黑暗中如星辰般闪烁。大厅中央是个巨大的水池，幽蓝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
而水池中央，停泊着一艘流线型的微型潜艇。它比林凛上次见到的更加精密，通体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艇身上蛟龙二号四个鲜红的大字在灯光下鲜艳欲滴，像是用血书写而成。
这才是真正的。林敬波的声音带着哽咽，煤油灯的火苗在他眼中跳动，1958年，我带着十七个同志...他的话突然停住，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林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潜艇舱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林敬波穿着海军制服，站在潜艇舱门前。他的左边是同样年轻的郑闽，右边则是——三表婶陈鸣！她穿着海军军装，英姿飒爽，与现在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们曾经都是蛟龙计划的成员。爷爷的手轻轻抚过照片，指尖在郑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直到郑闽为了钱，把图纸卖给了外国人...老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十七个好同志...永远留在了东海...
林凛突然明白为什么郑闽临死前能认出爷爷的断肠散——他曾经也是爷爷最得意的徒弟！那些被刻意涂黑的照片，那些讳莫如深的往事，此刻都串联了起来。
依凛。林敬波突然转身，双手重重按在她肩上。老人的手掌粗糙温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依公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现在你是唯一的传人了。他从怀里掏出本发黄的笔记，封面上用毛笔写着《烧山火针法密要》。
林凛接过笔记，翻开第一页。爷爷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烧山火针法详解，兼论经络与潜艇控制系统之关联...她惊讶地发现，那些看似普通的针灸穴位图，竟然与潜艇的控制系统一一对应！
涌泉穴对应动力舱，百会穴对应指挥塔...林敬波的手指在图纸上滑动，而膻中穴...他的声音突然低沉，是自毁装置。
月光从穹顶的通风口洒下来，透过水池的反射，在潜艇的舷窗上折射出奇异的光彩。七彩的光斑在舱壁上跳动，像是有生命般流转。林凛突然意识到，她重生的意义，或许远比守护家人要重大得多——她肩负的，是一段被刻意掩埋的历史，一群不能瞑目的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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