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下山之前，他早已料到此行或许难遂心意。
可当亲耳听见“拒绝”二字时，胸中仍不免泛起苦涩，难以平复。
然而不过片刻，他眉宇间的滞涩已然散去，心境重归澄澈，波澜不惊。
身为青城掌教，他修的是大道，炼的是本心。
那一颗道念，早已千锤百炼，通透明净。
“雪月剑仙，既不愿与我携手，能否容我问一句——你可是钟情于你那小师弟，祁长治？”
回过神后，赵毓真定定望向她，声音平静，却带着非知不可的执念。
他需要一个答案，必须由她亲口说出。
“是！”
李寒依几乎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上回听闻祁长治被蒙元卓和所伤，生死未卜，
她第一念，便是“他不能有事”。
第二念，便是“卓和，必死”。
于是孤身仗剑，闯入王庭，血染长阶，只为替他雪恨！
“李寒依，祁长治少年英发，天赋卓绝，便是贫道也不得不叹服，自愧不如。”
“或许，他才是真正配得上你的人……”
听到心中所求的答案，赵毓真忽而一笑，洒然释怀。
此刻，他只觉周身轻畅，如云开月明。
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执着的，未必是李寒依，而是那个曾以为“值得下山”的执念；
又或许，他只是借她之名，安放自己对尘世的一缕牵挂。
但无论如何，这一趟下山，他走得无憾。
无论结局如何，他皆坦然接纳。
于是，
夜色沉沉，他转身离去，踏过苍山石径，
悄然离开了雪月城，
不知所往。
唯知半年之后，赵毓真重返青城时，
江湖已有传言——大离五位剑仙之中，他已稳坐剑首之位！
当然，那是后话了。
“别躲了，出来吧。”
赵毓真走后，李寒依忽然目光一转，冷冷望向山涧角落，低喝一声。
“姐，我什么都没听见！”
一道红衣身影硬着头皮走出，挠了挠头，讪讪笑道。
正是雷无杰。
明日便是百花会，他一心想要崭露头角，特来苍山请李寒依指点一二。
却不料撞见这场对话，听得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高不可攀的道剑仙赵毓真，竟暗恋自家姐姐多年！
更炸裂的是——姐姐心仪之人，竟是雪月城那位小师叔！
“今夜之事，若敢泄露半句，今后休想再见叶家那丫头一面。”
李寒依岂会信他这套说辞？
略一思忖，直击软肋，冷声道。
雷无杰顿时脸色一正，忙不迭保证：“姐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既然如此，我再传你几式。”
李寒依微微颔首。
她清楚这弟弟对叶家姑娘的心思。
但明日会上群英荟萃，高手如云，雷无杰想夺魁，实属不易。
只要能在众人前崭露锋芒，便已足够。
“没想到今日一日，竟得了八万阅历值。”
“加上此前积攒的五十六万，如今已有六十二万了。”
“照这样下去，离百万阅历值也就一步之遥了。”
雪月城，四城主居所。
祁长治盘坐在床榻上，眉宇微凝，心中暗自思量。
“系统，开启福袋！”
他忽然想起先前获得的“崭露头角”这一称号奖励还未动用，心头一热，立刻在识海中向系统下令。
【叮，正在开启福袋……】
【开启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大日不灭法身》修行功法一门。
所需灵药与天材地宝已存入系统空间，请及时查收。】
清脆的提示音回荡于心间，祁长治双目陡然一亮，难掩欣喜。
这《大日不灭法身》，可非同小可——乃是一门真正的无上神通！
此前他在系统“万界商城”中浏览时曾留意过，若单靠阅历值兑换，至少得攒够百万才能换取！
原以为还需苦修时日、慢慢积累，却没想到今日竟从福袋中直接爆出此等机缘！
省下的可不只是时间，更是数不尽的资源和等待。
在他看来，一旦将这法身修炼有成，武道天人之下，几乎无人可敌；纵是佛门尊者境的高僧，也未必不能一战！
“眼下满风大哥处境凶险，恐怕不久后，我真得走一趟墓王城了……”
思绪翻涌间，祁长治忆起白日里骆时秋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按照原本的命途轨迹，忘川圣女沐雪离因未能守住谷子墓，被墓王贬往昆仑山，镇守寒铁墓。
而能化解无相泪冰之毒的天下之人，或许唯有她一人。
楼满风若想救出寒千落，必须寻她相助。
可惜当他千里奔赴昆仑，终究迟了一步。
最后，悲愤交加的楼满风孤身一人杀向墓王城，誓要为寒千落讨一个公道！
如今祁长治尚不知楼满风究竟如何，但依局势推演，此人前往墓王城复仇，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他们虽非血亲兄弟，却是结义金兰，共历风雨，情同手足！
倘若楼满风当真踏上这条不归路，祁长治又岂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他对那传说中的墓王城，本就心存好奇，想去亲眼看看，究竟是何等森严之地。
“小师弟，可歇下了？”
正当祁长治沉思之际，屋外传来一声温醇如酒的嗓音。
是酒仙。
“师兄？你在外面？”祁长治起身开门，见到来人果然是百里峒君，不禁略感诧异。
“是我。”百里峒君颔首，径直走入房中坐下，“今夜前来，并无大事，只是想问问你——你与寒依师妹之间，到底如何？”
祁长治一愣，未料对方深夜造访竟是为此事。
“寒依师姐待我极好，我也一直敬重她。”他如实作答，语气平稳。
“仅此而已？”百里峒君眉头微蹙，似有深意。
“那……师兄究竟想问什么？”祁长治察觉出不对劲，试探着开口。
“我是想问，”百里峒君目光微闪，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是否……对她动过心？”
祁长治怔住片刻，随即坦然道：“师兄既然问了，我也不隐瞒。
寒依师姐天赋卓绝，位列大离五大剑仙，容颜倾世，更登胭脂榜魁首。
这般人物，谁人不爱慕？我自然也不例外。”
“哈哈哈，好！爱慕就好啊……”百里峒君抚掌轻笑，旋即神色转深，“那我便直言了。
方才道剑仙已在苍山向李寒依表白心迹，却被婉拒。
你可知为何？”
祁长治闻言一震。
他曾猜想过赵毓真下山是为了李寒依，却没料到动作如此迅疾，竟就在今夜！
“为何？”他不由追问。
“因为寒依师妹早已心有所属。”百里峒君盯着他，语气温和却意味深远。
“小师弟，到现在你还参不透吗？”
“这次她独自一人深入蒙元王朝，替你斩杀卓和，事先竟未曾告知我半句。”
“这般冲动行事，全然不像她的性子。”
“若非一个‘情’字作祟，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话语落下，房间骤然安静。
祁长治脸色微变，心头如被重锤击中，久久无法言语。
祁长治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寒依师姐，她……”
话到嘴边，却哽在喉头，再也说不下去。
他不由自主地起身，缓步走到窗前，目光穿过晨雾，投向苍山深处。
经百里峒君一番点拨，他已然彻悟——李寒依心中所系之人，正是自己！
他几乎能看见那一幕：她孤身执剑，踏过万里山河，闯入蒙元王庭，斩杀卓和于殿上；而后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重围，血染青锋，九死一生。
世人只道她是雪月剑仙，一剑光寒十九州，轻描淡写便成就传奇。
可谁又知她背后的孤勇与决绝？
祁长治对她的情意，从无虚妄。
可身为男子，他又怎能甘心只被护在羽翼之下？他渴望能与她并肩而立，至少要有足以匹配她的力量。
她是武道天人境的绝世人物，玄天大陆人人敬仰的雪月剑仙；而他自己，纵然名动天下，也不过是陆地神仙之列。
正因如此，这份心意他始终深埋心底，只盼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踏入天人之境，再坦然相告。
却不料，一场关于道剑仙的风波，竟让他提前窥见了她藏匿多年的柔情。
“小师弟，寒依这孩子命途多舛。”百里峒君看着沉默的祁长治，轻声说道，“入门时双亲已逝，这些年为了磨砺剑道，吃了多少苦，外人根本不知。”
“我这个做师兄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只愿她这一生，能得一人真心相待。”
“如今她拒了道剑仙，选择了你……你莫要负她。”
祁长治依旧望着远方，神色微动。
“师兄的话，师弟铭记于心。”他终于开口，语气坚定如铁。
既然她已不顾世俗眼光，迈出那一步，他又岂能退缩？
“那为兄，便静候佳音了。”百里峒君忽而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打趣。
毕竟百花会本就是少年英杰争锋之时，亦是情愫暗生、互诉衷肠之期。
言罢，他不再打扰，悄然离去，掩上了房门。
·
翌日清晨，天光初露。
雪月城再度沸腾起来，街头巷尾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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