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四合院的灰瓦屋檐，将院心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斜长。陈默刚把行囊拎到院中，就听见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奶奶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身上穿着那件只有在重要日子才会翻出来的藏青色夹袄，银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奶奶，您怎么起来了...”陈默急忙上前。
老人却摆摆手，从袖袋里摸出个红布包，一层层揭开，露出枚温润的玉佩：“这是你爷爷当年走西口时戴过的，保平安。”
陈默认得这玉佩，奶奶珍藏了半辈子，连父亲当年去考古都舍不得给。他正要推辞，奶奶已经踮脚将红绳套上他脖颈。玉佩贴在心口，还带着老人的体温。
“默儿啊，地下的路黑，记着奶奶在灯下等你。” 她枯瘦的手抚过孙儿的衣领，眼角细密的皱纹里盛着晨光。
这时西厢房的门也开了。三大爷揣着袖子踱出来，难得没拿那副算命幌子，只往陈默手里塞了包烟：“山西地界湿气重，夜里值勤抽一根驱寒。”
陈默怔住——三大爷平日连火柴都舍不得多给一根。
“看什么看？”三大爷别过脸去，“等你回来还得帮我看看新收的铜钱呢！”
话音未落，傻柱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铝饭盒从月亮门钻进来：“默哥！刚蒸的肉包子，路上吃！”
饭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八个白胖的包子，面皮透着油光，一看就知放足了肉馅。秦淮茹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件新织的毛线护膝：“山里凉，膝盖要护好。”
陈默抱着突然塞满怀的物件，喉头有些发哽。这些平日为半斤肉票都能红脸的邻居，此刻却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苏青禾安静地站在廊下整理药箱，将众人相赠的物件一一收进陈默的背包。当她拿起那枚玉佩时，指尖在红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青禾丫头。”奶奶忽然唤她，“你过来。”
老人从另一只袖袋里取出个银镯子，镯身刻着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默儿他娘留下的，说以后要传给... ...”话到此处顿了顿，只拉过苏青禾的手腕轻轻套上。
银镯落在皓腕上清脆一响。苏青禾睫毛轻颤，耳后渐渐染上胭脂色，却没有挣脱。
“好，正好。” 奶奶左右端详着，眼角笑纹更深。
大金牙在院门口看得直咂嘴，被胡八一用眼神止住了就要出口的调侃。这时王凯旋扛着个帆布包气喘吁吁地跑来：“哎哟喂！紧赶慢赶差点误了时辰！”
他哗啦一下抖开包裹，里面竟是四顶崭新的藤编安全帽：“哥们儿从矿厂搞来的！地下要掉石头先护住脑袋！”
陈默看着被强塞进手里的安全帽，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还因为赵卫国诬陷他偷用公家水电，被全院人指指点点的情形。如今同样的院子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都在呢？”许大爷拎着乌笼慢悠悠踱进来，笼里的画眉鸟清脆地叫着。他往陈默兜里塞了把水果糖：“路上甜个嘴。”
连平日最抠门的张家媳妇都送来一兜煮鸡蛋，蛋壳上还染着喜庆的红点。
胡八一看了眼怀表，朝陈默点点头。该出发了。
陈默深吸口气，将满载的行囊背上肩。就在转身时，苏青禾突然上前，往他背包侧袋塞进个香囊。这次不是药香，是清冽的梅花气。
“昨夜新调的。”她声音很轻，“闻着提神。”
“回吧，都回吧。” 陈默朝满院邻居挥挥手，喉咙发紧。
奶奶被秦淮茹搀着，一直送到院门外。走出很远回头，还看见那群人站在初升的朝阳里，像幅褪了色的老照片。
在巷口拐弯前，陈默最后望了一眼。却见苏青禾仍立在原处，青衫被晨风拂动，腕间银镯一闪。
胡八一拍拍他肩头：“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地方值得拼死守护。”
王凯旋把安全帽扣得咚咚响：“放心吧默哥！咱们这阵容，阎王爷见了都得递烟！”
四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四合院的轮廓融在晨雾里。陈默摸到胸口的玉佩，想起奶奶系红绳时颤抖的手，忽然懂得——
所谓牵绊，就是明知前路凶险，却更怕辜负那些等你归来的灯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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