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客官,上回书咱们说到,慕容栖霞接到月湖山庄急信,得知有神秘死士携骆掌门信物出现,口称二十年前旧案牵扯海神教主。
她顿觉此事非同小可,一面遣月影卫南下暗查,一面与萧归鹤密商对策。这根刺,算是埋下了!
今儿个,咱们就讲这次日金銮殿上,东北边市之争未平,东南海寇之患又起。
那曹太监如何借题发挥,再掀波澜,硬要将咱们的慕容侯爷往那风口浪尖上推!
话说次日大朝,金銮殿上,风云再起。
因着东北边患及重开边市诸事,兵部、户部、鸿胪寺吵作一团。
曹谨言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言语,只在那御阶之下,像一尊泥塑的菩萨。
正当争议不休之际,忽有加急军报自东南沿海送至。
北齐国的东南沿海,正是东越国的东北沿海。
北齐国石州城与东越国海右郡接壤之处。
浩渺无垠的黄水洋与苍茫壮阔的水波湾,拥抱之处,“奇海”。
报称沿海有数股海寇纠集,劫掠商船,侵扰渔村,其中一股,旗号隐约与昔日“海神教”余孽相似。
虽未成大患,但东南水师疏于战备,一时难以清剿,请朝廷速派良将、拨发钱粮,以靖海疆。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东北未宁,东南又生波折,国库空虚,兵将何来?
兵部尚书出列,痛陈东南海防之重要,请调京营水师一部前往弹压。
户部尚书周明礼则叫苦不迭,言称去岁天灾,今岁东北用兵,国库早已捉襟见肘,实难支撑另一场战事。
正当此时,曹谨言忽然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尖细,却压过了堂上争执:
“陛下,老奴听闻,镇北侯慕容大人麾下,非但有陆战精锐,似乎……亦有一支擅长潜行、刺探、奇袭的精锐,昔日在东北屡建奇功,名曰‘鹤影卫’?不知可否确有其事?”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慕容栖霞身上。
慕容栖霞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出列躬身:
“回陛下,回曹公公,确有鹤影卫,乃是臣为应对东北特殊战事,招募训练的少量精锐,擅长山地、城巷潜伏刺探,于东北平定窦逆时,确有些许微功。然其并非水师,亦不谙海战,恐难当靖海大任。”
曹谨言呵呵一笑:
“侯爷过谦了。老奴虽不通军事,却也听说兵贵精不贵多。鹤影卫既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能于森严壁垒下来去自如,区区海寇,想必不在话下。”
“况且,东南海寇与东北胡虏,其飘忽狡诈,颇有相通之处。侯爷麾下既有此等奇兵,正当为国分忧。再者说……”
他话音一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慕容栖霞:
“侯爷少年英才,文武双全,东北已定,东南又生波折,正需侯爷这等栋梁之材,为陛下分忧,为社稷效力啊。”
“老奴愚见,不若请陛下下旨,命慕容侯爷率鹤影卫精锐,并挑选京中善战将士,前往石洲城东海镇督剿海寇。侯爷威名远播,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美哉?”
图穷匕见!
曹谨言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目的,还是要将慕容栖霞调离京城!
而且,这次的理由更加冠冕堂皇,为国靖海,分君之忧。
若慕容栖霞推辞,便是畏难不前,有负圣恩;
若应下,则正中其下怀,远离权力中心,鹤影卫这支精锐也可能在陌生海域折损。
陆文渊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王崇儒、周明礼等人眼观鼻鼻观心。
李景明则垂首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椅之上,赵怀瑾按着扶手,看不出喜怒,目光落在慕容栖霞身上:“慕容爱卿,曹公公所言,你以为如何?”
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大殿之上。
慕容栖霞深吸一口气,心念电转。
硬拒不可取,但东南海疆情况不明,海神教余孽是否设局犹未可知,贸然前往,凶险万分。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越沉稳:
“陛下,曹公公拳拳为国之心,臣感佩。东海镇海寇为患,扰我海疆,掠我子民,臣闻之心切,恨不能即刻提兵往剿,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她先肯定曹谨言的“忠心”,堵住对方的嘴,话锋随即一转:
“然,臣于东北征战,所熟悉者,乃草原骑兵、城池攻防。这海战之法,舟船之利,风波之险,臣实是门外汉。”
“东南水师将士,常年与风浪海寇周旋,经验丰富,臣贸然前往,恐有越俎代庖、外行指挥内行之嫌,反误剿寇大事。此其一也。”
“其二,鹤影卫虽擅奇袭,然人数不过百余,所长在陆,于茫茫大海之上,实难施展。”
“且东北初定,窦逆余孽未清,塞外诸部虎视,鹤影卫对东北地形、敌情最为熟悉,留镇东北,震慑宵小,其用或更大于泛海远征。”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望向御座上的年轻帝王:
“其三,臣蒙陛下不弃,封侯赐第,恩宠有加。陛下命臣在京学习礼仪,熟悉政务,臣每日战战兢兢,唯恐有负圣望。”
“东南剿寇,固然紧要,然京畿重地,拱卫中枢,东北边防,关乎国本,皆需宿将坐镇,老成谋国。”
“臣年少德薄,愿在陛下身边,于政务军略上多加历练,他日若有所成,再为陛下分忧边海,亦不为迟。”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慕容栖霞既表明了忠心和剿寇的意愿,又委婉说明了不擅水战、不宜离京的理由。
最后她还抬出了皇帝让她“在京学习”的旨意,顺带拍了皇帝的马屁,表达了留京学习的渴望。
赵怀瑾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半晌,方缓声道:
“爱卿所言,亦是在理。靖海之事,关乎水师、钱粮、民情,非仓促可定。曹公公,慕容爱卿精于陆战,海疆之事,确非其所长。此事容后再议。”
“东南剿寇,仍着兵部会同东南都督府、户部妥善议处,尽早拟个章程上来。”
“老奴……遵旨。”曹谨言垂下眼皮,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阴鸷,躬身退下。
慕容栖霞暗松一口气,退回班列。
她能感觉到,侧后方那道目光,如毒蛇般冰冷黏腻,在她背上停留了一瞬。
散朝后,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并肩而行,二人皆是无言。
曹谨言今日发难,虽被暂且挡回,但其意已明。
他及其背后的势力,急于将她排挤出京。
今日是东南海寇,明日又会是什么?
“他急了。”萧归鹤低声道,目视前方,“后宫有喜,龙嗣将诞,未来变数大增。他需在变局彻底明朗前,将你这最大的变数挪开,或……毁掉。”
“所以东南之事,恐非空穴来风。”慕容栖霞声音微冷,“海神教余孽……月湖山庄的‘故人’……时间如此巧合,我不信其中没有关联。”
“静观其变。”萧归鹤道,“月湖山庄那边,很快会有消息。京中这边,需更加小心。刘蟠之事,恐怕只是开始。”
仿佛为了印证萧归鹤的话,次日,便有一道弹劾奏章,悄无声息地递到了通政司。
弹劾的并非慕容栖霞本人,而是其“麾下亲卫、原窦逆降将之弟冯罡”,言其“恃宠而骄,于闹市行凶,毁损民产,惊扰百姓,有负圣恩,更损镇北侯清誉”。
奏章写得颇有技巧,将冯罡所为与慕容栖霞的“管教不严”“纵容部属”隐隐挂钩。
虽然此事慕容栖霞早已处置,冯罡也闭门思过,但此时被翻出,其意不言自明。
紧接着,又有流言在坊间悄然传播,说镇北侯功高震主,陛下封赏过重,如今在京城广结党羽,连宫中内侍、朝中大臣都对其颇有微词云云。
流言似水,无孔不入,虽伤不了根本,却着实恶心人。
慕容栖霞闻之,只一笑置之。
让冯罡抄写的《武经七书》又加了一百遍,并命其亲自去“松韵斋”赔偿铺主损失,当众致歉。
至于流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若此时大动干戈,反倒落人口实。
倒是萧归鹤私下查了查,那弹劾奏章出自都察院一位素以“刚直”闻名的御史之手,此人与王崇儒的门生有旧。
而那坊间流言的源头,则隐约指向几个与曹谨言有来往的茶楼酒肆。
“果然是按捺不住了。”
慕容栖霞听完萧归鹤的查探结果,冷笑一声:
“王崇儒不想他女儿的后位有失,曹谨言想提前下注德妃,我这般不在他们掌控之中的,自然成了眼中钉。东北、东南、流言、弹劾……不过是手段不同罢了。”
“眼下他们还未撕破脸,用的皆是官场惯常手段。”萧归鹤沉吟,“然狗急跳墙,不可不防。尤其月湖山庄那边……”
话音未落,阿岩疾步而入,面色凝重,手中捧着一只小巧的竹筒,筒口火漆印记,正是月湖山庄的暗记,且是代表“紧急”的赤红色。
“少庄主,教主,月湖山庄急讯!”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对视一眼,俱是心头一紧。
萧归鹤接过竹筒,捏碎火漆,取出内里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绢,迅速展开。
信是孟衡亲笔,字迹略显潦草,显然书写时心情急迫:
“少庄主、慕容姑娘如晤:前信所述之人,三日前于别院暴毙。其人临死前,挣扎言‘玉佩……南……二十年……海神……教主……’语句破碎,难以成言。”
“查验其尸,于发髻中暗藏毒囊,齿缝亦藏剧毒,显是死士。其所持望月山信物,经鉴定,确为真品,乃望月山前任骆掌门早年赠予一故人之物。”
“此事诡异,牵涉甚广,恐非江湖寻常仇杀。恐汝二人身处漩涡,务必万分小心。若觉京中不可久留,可借故暂避。”
信末,还附了一枚玉佩的拓印图案,那玉佩式样古朴,中间镂雕着模糊的云水纹,似曾相识。
慕容栖霞盯着那拓印,仔细回想这玉佩纹样……前任骆掌门……正是师祖他老人家!
此物竟牵涉师祖旧友?
“海神教……教主?二十年前?”
萧归鹤放下信纸,神色无比凝重:
“此人冒死前来,手持骆师叔信物,所言之事竟牵涉海神教教主与二十年前旧案?他为何偏偏此时找来?又为何突然暴毙?是灭口,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你我的局?”
慕容栖霞抚过那拓印上的云水纹,那纹路此刻看来,竟与海浪有几分神似。
“师祖早年曾游历江湖,赠出信物也不稀奇。但此物落入死士之手,又被用来设局……对方所图,恐怕不仅仅是你我。”
她抬起头,望向萧归鹤,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凛冽:
“归鹤,京城我们不能久留了。曹谨言一党步步紧逼,流言弹劾不断,如今又扯出师门旧事、海神教教主……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浑。对方在逼我们离京,或者,在逼我们慌乱出错。”
“你想回南唐?”萧归鹤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但不能是仓皇离京。”慕容栖霞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萧瑟的秋景,“需一个合情合理、无人可以指摘的理由。陛下也不会轻易放我们这两个刚立大功的臣子同时离京。”
萧归鹤走到她身侧,沉默片刻,低声道:“或许……有一个理由。”
慕容栖霞转头看他。
“陛下曾言,让你我在京学习礼仪政务。”
萧归鹤缓缓道:
“南唐望月山剑派与东越国明月山庄,虽偏安一隅,却在江湖中地位超然。若以‘奉师命,归山祭祖,并与师门商议联合清剿海神教余孽、安抚东南武林’为由,奏请陛下,或可一试。”
“毕竟,东南海寇之患,陛下亦颇为头疼。若能通过你我师门,影响东南两国武林,助北齐朝廷靖海,于国朝有益。”
慕容栖霞眼中光芒一闪:
“不错!此议可行。海寇之患,陆上剿灭难,根源之一便是与沿海武林世家、帮派乃至某些败类官员勾结。”
“若能说动东南武林配合,事半功倍。我们以此为由归山,既是遵师命,也是为陛下分忧,更是追查这‘玉佩’与‘二十年前旧案’的线索。曹谨言等人,纵有疑心,也难阻挠。”
“只是,”萧归鹤眉宇间仍有忧色,“此去南唐,山高水长,京中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这一走,东北、朝中……”
“东北有灵霄、王焕、冯蓬,只要朝廷不再横生枝节,暂时可保无虞。朝中……”
慕容栖霞冷笑:
“陆阁老乃国之柱石,只要陛下圣心清明,宵小之辈翻不起大浪。我们离开,或许反而能让一些人更快露出马脚。阿岩可留部分人手在京,暗中留意。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许,也坚定了几分:“我们也确实该回去看看了。师祖的信物出现在死士手中,此事必须查清。离山近一年,我也……很想念望月山的云海与松涛了。”
萧归鹤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好。我即刻修书,将此事详禀义父,请他早作准备。你我也需筹划,如何向陛下陈情,方显稳妥,不惹猜疑。”
窗外,秋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扑在窗纸上,飒飒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场风雨,已从江湖,悄然漫延至庙堂。
归乡之路,亦是荆棘密布之途。但有些迷雾,必须拨开;有些故园,必须回去。
这正是:
东北未平东南乱,朝堂又起靖海波。
曹监巧舌荐奇兵,侯爷妙语避灾祸。
流言弹劾接连至,死士暴毙疑案多。
京城已成是非地,归乡暂避谋定夺。
列位看官,您看清了吧?
那曹太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硬要把“擅长陆战奇袭”的鹤影卫往“茫茫大海”上塞,这哪是荐才,分明是架在火上烤!
慕容栖霞虽凭机辩暂且挡回,可紧接着的弹劾、流言,还有月湖山庄那暴毙死士临终的“海神教主”四字,如同催命符一般接踵而至!
这京城,分明是有人容不下他们了!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决意以“归山祭祖、联络武林”为由南返,这理由看似光明正大,可那龙椅上的天子,真能准奏吗?
这一去,是海阔天空,还是自投罗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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