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在归墟迷雾中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悬浮巨岩落下。巨岩中心有一天然凹陷,形似碗状,岩壁材质奇异,能吸收隔绝部分能量波动,算是个临时的隐蔽点。
林宵的伤势比看上去更重。强行斩断、拉扯被污染的因果线,又极限催动多块碎片共鸣,几乎榨干了他的道韵与神魂。更棘手的是,那“纠缠之结”碎片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将残留的因果污染和反噬之力,通过搋子,丝丝缕缕渗入他体内。他面色灰败,盘坐在地,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脏腑受损的闷痛。
黄金搋子横在膝上,吸盘仍死死吸住那金紫光芒交替闪烁的碎片。疤痕处的青金色纹路急促明灭,竭力对抗着碎片的污染侵蚀,并试图将一股温润的“生生之力”反向注入林宵体内,修复伤势,但杯水车薪。
“宗主!您撑着点!”苏小蛮眼圈发红,将各种疗伤丹药、稳定心神的符箓不要钱似的往林宵身边堆,同时飞快地布置着一个小型净化阵法,试图隔绝碎片污染扩散。
玄诚子、周通、李月三人盘坐于林宵身后,手掌抵住他背心,精纯的灵力与道韵源源不断输入,帮他稳固道基,疏导体内乱窜的异种力量。铁牛持盾守在凹陷入口,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尽管他自己胸前的旧伤也因之前冲击隐隐作痛。
钱多多急得团团转,看着林宵惨白的脸和那危险的碎片,又看看储物袋里所剩不多的顶级丹药,一咬牙,掏出几枚散发着沁人心脾药香的玉盒——那是他压箱底的保命货,原本打算囤积居奇卖高价的。
“宗主!这是‘九转还玉丹’!这是‘定魂安神香’!您先用了!费用…费用以后再说!”他将丹药塞进林宵口中,点燃安神香插在一旁。丹药化开的磅礴药力与安神香的清宁气息,让林宵痛苦的神色稍缓。
“碎片…污染…必须尽快处理…”林宵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光靠搋子和生生之力…压不住太久…苏小蛮…”
“我在!”苏小蛮立刻应道,“我分析了碎片污染波段!是‘因果怨毒’与‘概念性秽气’的深度结合!常规净化手段几乎无效!需要…需要一种能同时作用于‘因果’与‘概念’层面的净化力!”
她看向林宵腰间其他碎片,以及那隐约有联系感的“生生之舵”投影,眼睛一亮:“我们有工具!但需要…需要构建一个专门的‘净化平台’,将这些碎片的力量有序组合、放大,定向净化‘纠缠之结’!”
“怎么做?”玄诚子沉声问。
苏小蛮迅速在地上用灵光勾勒出草图:“以‘汤勺’为核心,熬炼‘生生之舵’投影提供的纯粹生机与净化意念,作为‘净化原液’。”
“以‘弯管’和‘阀芯’构建可控输送网络,将原液精确引导至碎片污染点。”
“以‘怠惰之锚’制造局部时间与能量流速的迟缓场,延缓污染扩散,也为净化争取时间。”
“以‘阻塞之芯’作为‘安全阀’和‘污染吸附器’,在净化过程中随时截留、封存被剥离的秽气,防止二次污染。”
“而宗主的搋子…”她看向林宵膝上那件本命法宝,“作为最终的执行终端和力量枢纽,需要同时连接碎片与净化网络,既要稳住碎片本体防止其暴走,又要作为‘注射器’,将净化原液‘打’进去,还要作为‘抽吸泵’,将剥离的污染抽出来,导入‘阻塞之芯’封存!”
这个方案复杂而精密,对操控者的心神、修为、以及对各碎片特性的理解要求极高,且风险巨大——一旦净化过程中出现任何偏差,可能导致碎片彻底失控、净化反噬、甚至林宵当场道殒。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需要…一个稳定的‘坛’。”林宵低语,目光扫过这天然凹陷。他强提一口气,归墟道韵艰难流转,沟通着“生生之舵”投影,也沟通着腰间其他五块碎片。
随着他的意念,五块碎片(汤勺、弯管、阀芯、怠惰之锚、阻塞之芯)依次从容器中飞出,悬浮于半空,各自散发出独特的光芒与道韵。虚空中的“生生之舵”投影也变得更加凝实,一缕缕青碧色光芒垂下。
林宵双手结印,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他以自身为引,以归墟道韵为线,开始“搭建”这个临时的“净念坛”。
首先,是基座。他引导“怠惰之锚”的力量,灰白色的惰性光晕缓缓下沉,铺满了凹陷底部,形成一个相对稳定、能延缓能量流动的“场”。
其次,是支柱与网络。“弯管”碎片延伸出虚幻的能量导管,纵横交错,构成坛体的基本骨架。“阀芯”碎片嵌入关键节点,确保能量流动可控。
然后,是核心熔炉。“汤勺”碎片悬浮于坛心上方,勺口朝下,内部开始有淡金色的、融合了归墟道韵与“生生之力”的光液汇聚、翻滚、熬炼。
接着,是安全与储存单元。“阻塞之芯”碎片落在坛体一侧,散发出“封堵一切”的道韵,准备接纳污染。
最后,是连接终端与执行器。林宵将膝上的黄金搋子,连同其上吸附的“纠缠之结”碎片,缓缓置于坛体正中心,与“汤勺”勺口、能量导管网络、以及“阻塞之芯”通过无形的道韵线路连接起来。
整个过程缓慢而费力,林宵额头上汗如雨下,刚被丹药压下的伤势又有复发的迹象,嘴角再次溢血。玄诚子等人输入的灵力几乎没停过。
当整个简陋却结构完整的“净念坛”雏形显现时,一股奇异的、融合了多种碎片特性的“场域”弥漫开来,将整个凹陷笼罩。坛体光影流转,虽然粗糙,却隐隐有了几分“神器工坊”的雏形。
“接下来…是最难的。”林宵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我要同时驱动六块碎片(包括投影)和搋子,进行精细净化操作。你们…护住我心神,防止我意识被污染反噬冲垮。铁牛,警戒。”
众人肃然点头,各司其位。
林宵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坛中。
意识仿佛分化万千,一部分连接“汤勺”,控制着“净化原液”的熬炼火候与成分;一部分沟通“弯管”与“阀芯”,如同操控着无数细小的管道和阀门,将原液精准导向“纠缠之结”碎片上那些暗紫色的污染斑块;一部分维系着“怠惰之锚”的迟缓场,让碎片内污染的反扑速度变慢;一部分牵动“阻塞之芯”,随时准备“关门打狗”,吸附剥离的秽气;最大的一部分意识,则与黄金搋子深度融合,如同操纵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净化原液“注射”进碎片核心,同时又要用搋子的“疏通”与“吸收”特性,将那些被原液“泡软”、剥离的污染一丝丝地“抽”出来,导向“阻塞之芯”。
这是一场寂静无声、却凶险万分的“微观手术”。
碎片内的污染极其顽固,那是无数负面因果与概念性秽气的凝聚体,拥有某种“活性”,会抵抗、会伪装、会反扑。林宵的意识如同在泥沼与荆棘中穿行,稍有不慎,就会被污染侵蚀,轻则神识受损,重则心魔丛生。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宵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面色时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净化之力冲刷),时而又变得青黑(污染反噬)。汗水早已浸透衣衫,混合着血渍。玄诚子等人也是脸色发白,灵力消耗巨大。
苏小蛮紧张地监测着数据:“污染度46%…45%…44.5%…下降非常缓慢!宗主的意识波动剧烈!随时可能…”
“稳住!”玄诚子低喝,更加拼命地输出灵力。
就在这拉锯战最艰难的时刻,异变突生!
当林宵的意识,在搋子的引导下,深入到“纠缠之结”碎片最核心、那尚未被完全污染的金色区域时,他“触碰”到了某种东西。
那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一段…被封存的“信息”,或者说,是一副残缺的“烙印”!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模糊的景象: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恢弘到极致的“结构体”。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穷无尽的、代表不同“流通”与“连接”概念的“管道”与“节点”构成的复杂网络。能量、物质、信息、时间、空间、因果、命运…似乎一切都在其中流转、循环、平衡。这,或许就是框架中提到的“本源管道”?
然而,在这恢弘网络的某些关键节点,却出现了可怕的“病变”。粘稠的、暗沉的、充满恶意的“秽气”从虚无中滋生、淤积,如同癌肿,堵塞了管道,污染了节点,导致局部的循环停滞、扭曲,甚至反向溃烂、泄漏。整个网络,因此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景象中,有数个强大的、光芒各异的身影,似乎正在试图修复。他们各自掌握着不同的“工具”或“权柄”,对应着林宵手中的碎片——汤勺(熬炼调和)、弯管(引导输送)、阀芯(精细调控)、阻塞之芯(封堵漏洞)、怠惰之锚(迟缓危机)、纠缠之结(维系联系)、生生之舵(滋养修复)…还有一个模糊的、似乎最为核心的、象征着“最终疏通与转化”的主权柄(对应黄金搋子的终极形态?)。
但他们的修复失败了,或者并未彻底成功。网络上的“秽源”太过强大、顽固。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或分裂)发生,那恢弘的网络似乎被强行割裂、封印,而那些“工具”也碎裂四散,流落各界。其中最大的一块“秽源”被封印在了某处,成为了“秽源祖器”…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
但这惊鸿一瞥,却如同雷霆,劈开了林宵心中的许多迷雾!
原来,这些碎片真的是“工具”!是用来修复那个宏大“本源管道”网络的“专业工具组”!
原来,“秽气”的根源,是那网络本身的“病变”与“堵塞”!
原来,自己的黄金搋子所代表的“疏通”,可能就是那个核心的、最终的“修复权柄”!
而“淤世盟”…他们信奉的“秽气”,他们制造的“堵塞”,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破坏,更是想…掌控甚至取代那个“病变”的部分,成为新的“堵塞核心”?
这信息量太大,冲击得林宵心神剧震,差点中断了净化进程!
“宗主!稳住!”玄诚子的喝声在耳边响起,一股清凉的乙木清光涌入,帮助他稳定心神。
林宵猛地咬紧牙关,将这份震撼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净化碎片才是第一要务!
或许是因为触及了碎片核心的原始烙印,净化过程突然变得顺利了一些。那些顽固的污染,在面对源自碎片本源(修复网络)的“净化原液”和搋子那疑似“终极权柄”雏形的力量时,抵抗意志似乎出现了瞬间的削弱。
“污染度40%!35%!30%!”苏小蛮惊喜地报数。
林宵趁势加大净化力度,意识驾驭着搋子,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配合着“净化原液”,将大片大片的暗紫色污染从碎片上剥离、抽走,灌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阻塞之芯”中。“阻塞之芯”如同贪婪的黑洞,将这些污秽牢牢封存,表面浮现出更加复杂晦涩的纹路。
终于,当最后一丝显性的暗紫色被剥离,“纠缠之结”碎片通体恢复了纯净而温和的金色!它不再挣扎,安静地躺在黄金搋子的吸盘上,散发出玄妙的、关于“联系”、“缘法”、“因果线梳理”的道韵。碎片表面,除了原本的纹路,还多了几缕极淡的、与搋子疤痕处相似的金色细丝,仿佛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净化成功了!
林宵猛地睁开眼,一口黑血喷出,其中夹杂着些许污浊的因果秽气残渣。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虚弱到了极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宗主!”众人围了上来。
林宵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他看向手中那枚纯净的“纠缠之结”碎片,又看了看周围悬浮的其他碎片和虚影,最后目光落在搋子那更加复杂、似乎也凝实了一分的疤痕上。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拼图…”
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原来…是套‘维修工具箱’。”
“淤世盟那帮孙子…”
他眼中寒光一闪,
“是想把工具箱…砸了,自己当…‘堵王’?”
钱多多没听清后面,只听到“工具箱”和“堵王”,小眼睛眨了眨,职业病发作:“维修工具箱?那咱们这‘技术转让费’和‘专利使用费’是不是得重新评估?涉及‘本源管道维护’这种核心机密技术,可是无价之宝啊!还有,他们想砸工具箱?这是破坏生产资料!得索赔!巨额索赔!”
林宵没力气跟他扯皮,只是将净化后的“纠缠之结”碎片收起,与其他五块并排放在一起。
七块碎片(包括投影联系),已得其六。
最后一块,也是最核心的一块,会在哪里?
而那个试图“砸工具箱”、“当堵王”的淤世盟…他们的盟主,又究竟是谁?
他看向归墟深处,那里迷雾更浓,危机更甚。
但手中的“工具箱”,似乎也更完整了些。
“休整…三日。”林宵闭目调息,“然后…去找最后一块。”
“顺便…”
他顿了顿,
“看看那‘堵王’…到底长啥样。”
凹陷内,净念坛的光芒缓缓熄灭,只留下淡淡的道韵残留,以及一个封存了海量因果秽气的“阻塞之芯”,默默躺在角落,等待着被妥善处理,或者…在未来的某场“疏通”中,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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