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四九城,天高云淡,鸽哨声在胡同上空盘旋。
相较于大洋彼岸那个岛国正在经历的“经济寒冬”和“全民卖身”,外国语学院的校园里,却是一派宁静祥和的象牙塔气息。
俄语系大一(2)班的教室设在主楼西侧,高大的拱形窗户将秋日的阳光切割成整齐的光柱,投射在暗红色的漆木课桌上。
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淡淡的墨水味,这是知识分子特有的味道。
俄语系早开班了,何雨柱比他们要晚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听说咱们班今天要来个插班生?”
“听说是周院长亲自批条子特招进来的,好像原来是个……厨子?”
“厨子?别开玩笑了!这是外交学院,不是烹饪学校!咱们以后可是要进外交部当翻译官的,跟一个颠大勺的坐在一起,这也太……”
几个穿着白衬衫、的确良裤子的男生聚在后排,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优越感。
他们大多是干部子弟或书香门第出身,在这个年代,能进北外俄语系,本身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国家的精英阶层。
班长赵国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手里转着一支英雄钢笔,嘴角挂着一丝矜持的笑意:“行了,都少说两句。不管人家以前是干什么的,既然来了,就是同学。咱们作为老生,得有包容的气度。”
话虽这么说,但他眼底的那抹轻视却怎么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教室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全班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踩黑色千层底布鞋、手里提着个军绿色帆布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寸头精神,但那身打扮与满屋子的书卷气显得格格不入。
最前排的一个女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指了指角落里的暖气片:“师傅,暖气在那边,好像是阀门松了,有点漏水。”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何雨柱站在讲台上,看着这群稚气未脱的“天之骄子”,心里觉得好笑。
这群小屁孩若是知道,就在昨天晚上,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修暖气师傅”,刚刚把大英帝国的金库搬空,还顺手把日本首相逼得差点切腹,不知道他们脸上的表情会精彩成什么样。
“那个,同学。”
何雨柱把帆布包往讲台上一放,里面发出几声闷响,那是苏文谨怕他饿着,塞进去的两个铝饭盒,“我不修暖气。我是何雨柱,是来上课的。”
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窃窃私语。
“还真是那个厨子?”
“你看他那包,鼓鼓囊囊的,不会装的都是馒头吧?”
“这种人怎么进来的?简直是有辱斯文!”
赵国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摆出一副老大哥的姿态走上讲台:“原来是何雨柱同志。我是班长赵国栋。欢迎你加入我们集体。那个……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门那个位置,离垃圾桶稍微近点,不过清净,适合补习基础。”
他特意在“补习基础”四个字上加了重音,脸上挂着虚假的关切:“咱们的课程进度很快,你要是跟不上,随时可以问我。当然,要是实在听不懂,去后勤帮帮忙也是给国家做贡献嘛。”
何雨柱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的眼神,跟昨天那个被自己忽悠瘸了的美国特使汉密尔顿有点像,都是那种自以为掌控全局的傲慢。
“谢了。”
何雨柱淡淡地回了一句,拎着包径直走到角落坐下。
既然是来“镀金”的,那就低调点。
他只想安安静静混个文凭,好给未来的孩子树立个榜样,没打算跟这群小屁孩争个高低。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上课铃声骤然响起。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皮鞋声。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出。
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老者大步走上讲台。
他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如鹰,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底眼镜,手里夹着一本厚厚的俄文原版教材。
严正清,北外俄语系的“镇山太岁”,出了名的严苛古板。
他最痛恨的就是学术不端和走后门。
严教授把教材往讲桌上重重一摔,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死死地钉在角落里的何雨柱身上。
关于这个“特招插班生”,他早有耳闻。
一个轧钢厂的厨子,靠着周院长的关系硬塞进来,连正经高中都没上过。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对神圣学术殿堂的亵渎!
“今天这节课,我们讲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中关于‘博罗季诺战役’的长难句分析。”
严教授没有像往常一样写板书,而是冷冷地开口,“听说我们班新来了一位‘特招’的高材生。既然是特招,想必基础一定非常扎实,远超常人。”
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角落。
赵国栋转过头,幸灾乐祸地看着何雨柱。
严教授这是要当众给“关系户”立规矩了!
“何雨柱!”严教授的声音如同炸雷。
“到。”何雨柱慢悠悠地站起来,神色平静。
“翻开课本第142页。”严教授指着书上密密麻麻的俄文,“给大家朗读第一段。要求:语调准确,断句清晰,情感饱满。开始!”
教室里一片死寂。
第142页是全书最晦涩难懂的段落之一,充斥着大量的从句、倒装句和生僻的军事术语。别说是一个厨子,就是班里成绩最好的赵国栋,也不敢保证能流畅地读下来。
“老师,他可能连字母都认不全……”赵国栋假装好心地想要解围,实则是火上浇油。
“闭嘴!”严教授瞪了他一眼,随即冷笑着看向何雨柱,“怎么?读不出来?读不出来就收拾书包回你的食堂去,这里不是混日子的地方!”
何雨柱看着讲台上那个咄咄逼人的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想装个学渣混过去的。
但人家都骑到脸上输出了,再不还手,那不是他的风格。
何雨柱没有翻书。
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课桌上的教材。
他双手插在工装裤兜里,微微抬头,目光穿过窗户,仿佛看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莫斯科红场,看到了那个曾在空间里被他“特训”过无数次的苏维埃灵魂。
下一秒。
低沉、醇厚、充满了磁性的声音,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Вpaг6ылmhoгoчncлeh,homyжecтвopyccknxвonck6ылohecokpyшnmo……”(敌人虽众,但俄军的勇气坚不可摧……)
纯正的莫斯科腔调!
不是那种教科书式的死板发音,而是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厚重感,每一个颤音都像是在大提琴的琴弦上跳动,每一个重音都敲击在人的心坎上。
那种语感,那种气势,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穿着工装的厨子,而是一位正在冬宫发表在这个演说的贵族公爵!
严教授推眼镜的手僵在了半空。
赵国栋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墨水溅了一手都浑然不觉。
全班同学像是见了鬼一样,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这就是……厨子?
这特么是列宁格勒大学文学院的教授吧?!
何雨柱一口气背诵了整整三页的内容,连书上没有的、托尔斯泰原本手稿中的几处修辞变动都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教室里依然死一般的寂静。
连窗外的蝉鸣声似乎都显得有些聒噪。
何雨柱耸了耸肩,看着目瞪口呆的严教授:“严老师,这段太简单了,没什么挑战性。要不咱们换一段《安娜·卡列尼娜》?”
“咕咚。”
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唾沫,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严教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复杂,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他是古板,但他更爱才!这种级别的俄语水平,他在国内还没见过几个!
“好!好!好!”
严教授连说三个好字,原本紧绷的脸皮都在颤抖,“看来是我眼拙了!何同学,你的口语水平,确实有特招的资格!”
赵国栋脸色惨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刚才他还嘲讽人家去后勤,结果人家一开口就是王炸。
“不过!”
严教授话锋一转,眼中的精光更甚。
他从讲桌下面掏出一个黑色的老式录音机,又拿出一盘没有任何标签的磁带。
“语言只是工具,听力与逻辑才是灵魂。”
严教授神色凝重,将磁带塞进卡槽,“这是一段国外的广播,因为信号干扰,杂音非常大,而且语速极快,夹杂着大量俚语和隐语。”
“系里的几个教授研究了一上午,也只能听懂个大概。何雨柱,既然你口语这么好,那你来听听,这段广播到底在说什么?”
说完,严教授按下了播放键。
“滋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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