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片粘稠的暗红色。
不是火焰的橘红，是血液干涸后，混合着夜色与死亡气息的、令人作呕的暗红。空气不再流动，沉重地压在每一寸皮肤上，带着铁锈的甜腥和内脏破裂后的腐臭。曾经熟悉的宇智波族地，此刻只是由断壁残垣和静止的躯体拼凑出的、巨大而无声的坟场。
我靠在一截断裂的梁柱旁，栉名火在体内微弱地流转，像风中残烛，徒劳地修复着一些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它治愈不了我几乎枯竭的查克拉，治愈不了万花筒过度使用后那灼烧灵魂的刺痛，更治愈不了……胸腔里那片被反复碾碎后，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空洞。
月读的数千次死亡，逆理守的一次次失败反噬……那些属于他人的恐惧与绝望，连同我自身的茫然与痛苦，早已沉淀为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思考是奢侈的，感觉是多余的。我只是……存在着，像这废墟中一块稍微温暖点的石头。
脚步声。
还是那个频率。沉稳，规律，带着踏过血泊的、细微的粘稠声，由远及近。
他回来了。
宇智波鼬。
是要确认清洗是否彻底？还是……来看我最后一眼？
我缓缓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眼球的剧痛让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扭曲。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身染血的暗部服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张打磨光滑却毫无生气的面具。只有那双眼睛，深邃的黑色，倒映着这片死寂的地狱，也倒映着我此刻狼狈如尘芥的模样。
我们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由尸体和背叛构筑的深渊。
我早就对着腐烂在地里的花说过……“我们生来就是要被碾进泥里。”
共感力早已在过载的冲击下变得支离破碎，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沉重的、几乎要压垮他的死寂。没有胜利的快意，没有完成任务后的松懈，只有一片虚无的、仿佛连他自己都已死去的疲惫。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
语言还有什么意义……质问……控诉……哀求……在灭族的既成事实面前，在月读共享的数千次死亡面前，在他那三句“带她走”、“杀了她”、“让她恨我”之后……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或许……只剩下最后一种“交流”的方式。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苍白菌类，悄然浮现，然后迅速蔓延，占据了我全部的意识。
死亡。
不是被动承受，不是意外降临。而是……主动的，由我选择的，最后的……“回应”。
回应他的清洗。
回应我的无能。
回应这偷来的、终究需要偿还的……虚假幸福。
我本来就应该死的啊……在“记忆”与“美梦”里的悬崖……在实验台上……在沙漠中。
如果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是最后的负担，是必须抹除的痕迹……那么，由我来亲手完成这最后一步。
至少……这能让我，在这充满被动与绝望的一生里，拥有一次……主动的选择。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扶着断柱站起身。身体很轻，像随时会散架的稻草人。目光掠过他腰间那柄沾染了无数同族鲜血的短刀。
就是它了。
我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中，找到一丝……哪怕一丝的波动。但没有。只有一片令人心死的平静。
也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刺痛了喉咙。然后，我用尽身体里最后的力量，朝着他，朝着那柄刀，猛地撞了过去——
不是攻击。
是拥抱死亡。
动作快得超出我平时的笨拙，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他似乎怔住了。或许他预想过我的反抗，我的哭泣，我的质问，却唯独没有预料到这主动的……求死。
在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我的胸膛，已然撞上了那冰冷坚硬的刀锋。
“噗嗤——”
利刃刺入身体的触感，清晰而冰冷。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左侧胸口炸开，迅速蔓延。
他握着刀柄的手，似乎僵硬了一下。他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猝不及防的、碎裂般的……痛苦？
为什么……要痛苦？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视野开始摇晃，发黑。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涌出，浸湿了衣襟，顺着身体流淌下来，带着生命的温度。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在黑暗中给予我片刻安宁的脸，那张在月读中如同死神般收割生命的脸……此刻，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与……某种失控的哀恸。
真好笑……
直到最后……我还是无法理解你，宇智波鼬……
意识在迅速抽离。身体的力气随着血液一起流失。我向后踉跄，刀锋脱离身体，带出更多的鲜血。
就在这时，在那极致的、濒死的痛苦与清醒的夹缝中，我发动了……逆理守。
因为……我听见了佐助的声音……他的“愿望”。
不是去扭转那庞大的、我无力支付的灭族因果。
只是……修改一个微不足道的、关于我自身死亡的……瞬间。
代价……应该……可以支付吧……
将我主动撞向他刀锋的“因”，与他刀锋刺入我左侧胸膛的“果”，进行最细微的……扭曲。
在因果层面，让他的刀……只是“看似”刺穿了我的左胸，刺穿了那颗正常人该有的、位于左侧的心脏。
而实际上……
剧烈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撕扯感再次袭来，比刀刺的疼痛强烈千百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将我的存在从内部撕开。眼前一片血红，耳边是因果之线被强行拨动时发出的、只有我能听到的刺耳尖鸣。
支付……支付……
我感觉到某种珍贵的东西在飞速流逝……是记忆？是情感？还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
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看到”了因果被修改后的“结果”——
他，宇智波鼬，以及可能潜藏在附近的那个面具男，他们的认知被扭曲了。他们“看到”的，是刀锋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左胸，刺穿了心脏。他们“相信”，我……必死无疑。
而真实是……刀锋偏离了毫厘，避开了我那异于常人、位于右侧的心脏。重伤，濒死，但……并非即刻毙命。
成功了……
以支付部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珍贵之物为代价。
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细微的尘埃。
视线最后看到的，是他僵立在原地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柄滴着血的短刀。他脸上的表情……是痛苦吗？还是……解脱？
看不真切了……
黑暗如同温暖而厚重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我冰冷的身躯。
好累……
就这样……结束吧。
至少……这一次……是我自己……选择的……
至少……让他们以为……我死了……
这样……他就不用再背负“杀我”的罪孽了……吧？
这样……我就可以……从这无尽的痛苦中……解脱了……吧？
止水……鼬……
那些短暂的……温暖的……痛苦的……绝望的……
所有的一切……都……
…………
意识，沉入了无边的、寂静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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