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庆幸没跟小九去江南。那小子怕是被江南女子消磨了斗志，至今未见动静。
小九，这次哥哥可领先一步了。
汤和没察觉自己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与小九较劲的念头。两人年纪相仿，凭什么小九能闯出名堂？如今，他汤和也不差！
跃上城头，汤和挥刀砍向守军，高声呐喊：兄弟们！打下濠州城，抢钱抢粮啊！
抢钱抢粮！众人齐声呼应。
惊雷炸响，城门洞开。红巾军如潮水般涌入，高喊着抢钱抢粮，犹如地狱恶鬼。城头响起战歌：手持钢刀九十九......
这首自虎王大败官军后流传开来的歌谣，已成为淮右义军必唱的曲目。
濠州城瞬间沸腾，如同冷水溅入热油，喊杀声、犬吠与哭嚎交织成一片。
达鲁花赤怯列——阿木尔的兄长，身披锃亮铠甲，率五百精锐在府前严阵以待。急促的马蹄声逼近，斥候飞身下马禀报：大人，三面城门皆被叛军封锁，唯北门空虚！
怯列毫不迟疑，扬鞭直指北方：突围！他深知这些骑兵是最后的倚仗。蒙古铁骑如疾风掠过北门，在破晓的天光中绝尘而去。
郭子兴与孙德崖合兵五千奇袭濠州，故意留出北门实属无奈——兵力捉襟见肘，若分兵把守四门，恐难一举破城。
硝烟笼罩的濠州城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间夹杂着百姓的哀泣。义军入城后的劫掠令百姓再遭厄运，直到郭子兴派出执法队 ，这场 才得以遏制。
皇觉寺内，朱重八对着翻滚的雷云戟指怒骂：瞎了眼的老天爷！若再耍威风，早晚掀了你的凌霄殿！惊雷炸响，他冷笑着将矛头转向人间：昏聩朝廷，且看俺们穷汉子的手段！
金陵城中疾驰的快马撞翻货摊，路人咒骂着拍打尘土。沈万三踏着正午的日影匆匆叩响朱慕府门，浑不知这八百里加急背后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江北传来战报，濠州城已被红巾军攻陷，知州等官员尽数殉国，达鲁花赤怯列仓皇逃窜......
沈万三兴冲冲地向朱慕禀报了这个喜讯。
朱慕嘴角扬起笑意。
他踱步至庭院中，来回踱了几圈，胸中激荡难平。
大事已成！
濠州城破的消息令他思绪万千——汤和那小子想必已投奔郭子兴麾下，以他的本事和青史留名的气运，当无大碍。徐达和三哥重八近况如何？徐达仍在乡里统领护乡军，而三哥竟还守着皇觉寺那破庙。
听闻野先要出兵讨伐濠州红巾军，届时金陵守备必然空虚，妹夫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吧？沈万三眯着精明的眼睛跟出来，那些红巾军......与你有干系？
朱慕笑而不语。
大舅哥可知我在江北还有个名号？朱慕突然开口。
虎王。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七年前朝廷头号通缉的虎王？！沈万三瞠目结舌。
郭子兴与我是故交，此次攻濠州的里应外合之计，正是我派人传授的。朱慕继续道。
沈万三的眼珠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
大舅哥。
你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倒也不尽然，即便没有我朱慕，郭子兴他们照样能攻下濠州。如今的蒙古人，早已不复当年铁骑之勇。”
朱慕轻笑着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这些草原狼的后裔，在中原享了百年富贵，生生把自己养成了绵羊，反倒将我们汉人逼成了饿狼。”
“大舅哥，这蒙元朝廷在我眼中，就像座摇摇欲坠的破屋，只要众人合力一推——”他猛地挥手，“轰然倒塌！”
沈万三正色道：“妹夫所言极是，蒙元确实腐朽不堪。但大都尚有百万雄师，漠北草原更有无数铁骑。大元疆域之广，远超历代王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我明白。”朱慕目光深沉地点点头。
蒙元的疆域确实辽阔无垠。相比之下，濠州城不过一粒微尘。
但今日，我偏要以这粒微尘为支点，撬动这万里河山！
豪情骤起，朱慕朗声吟诵：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数 人物，还看今朝。”
沈万三听得心神俱震。这首词气吞山河，竟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尽数品评，这是何等胸襟！
“夫君壮志，妾身鼎力相助！”
朱慕回首，见夫人沈玉莲立于廊下，眸中含情，身后方方圆圆激动相携。
“你们都听见了？”沈万三神色复杂。
沈玉莲嗔道：“兄长这是何意？夫君欲成大事，为妻者岂能不知？”
“是极是极！”沈万三立刻改口，“妹夫确实不该瞒你。”
朱慕执起夫人柔荑温言道：“非是有意相瞒，只是不愿夫人忧心。”
“妾身省得。”沈玉莲嫣然一笑。
沈万三暗自苦笑，这差别对待，当真令人心塞。
三日后。
金陵城守将野先率两万大军渡江北上，与朝廷军队会师，总兵力增至五万余，直扑濠州而去。
朱慕调出系统界面：
当前可招募兵员：三千八百六十人。
这些年在江南经营，他不仅发展商贸，更时常率部清剿长江水匪，偶尔还会渡江剿灭恶名昭着的盗匪。
既锻炼了队伍，又获得了招募名额，可谓一箭双雕。
如今他麾下的系统士兵已超千人，加上暗中收编的流民青壮，总兵力突破两千五百人。
这些将士平日以商队伙计的身份作掩护，又有银钱打点，金陵官府从未起疑。
若将系统名额招满，麾下兵力将接近七千之众。
此时金陵守军仅一万五千人，且久居江南繁华之地，早已腐朽不堪。朱慕有十足把握正面击溃他们。
又等候两日，估摸野先大军已远离金陵，朱慕终于开始行动。
夜幕降临。
野先离城后，副将海牙代掌兵权。
金陵城外军营中，海牙辗转难眠。
自野先出征后，他始终心神不宁。
殊不知，就在这日下午。
金陵知府衙门。
沈万三递上名帖，与朱慕并立衙门前。
不多时，一名师爷满脸堆笑迎出。财神驾到，岂敢怠慢！
这些年沈万三与朱慕在江南广散钱财。
稀客啊！二位先生今日怎得闲暇来见我家大人？师爷躬身谄笑。
沈万三拱手道：有要事与知府大人相商，叨扰了。
哪里话，大人盼都盼不来呢，二位快请。
有劳了。
沈万三手腕一翻，二两纹银悄然滑入师爷袖中。
师爷笑容愈发真挚。
沈万三与朱慕随师爷来到后衙。
此处乃知府居所，能来此地，可见知府程颐早已视二人为心腹。
这位浙江海宁籍的程知府，五年前赴任金陵，不出月余便在沈万三银弹攻势下称兄道弟。
而后沈万三又将朱慕引荐给他。
朱慕出手阔绰，半闲堂里那些价值连城的玻璃器具，程知府府上都能找到同款。
这些年相处下来，沈万三和朱慕早已被程颐视为心腹，进出府邸如入自家。
“两位贤弟今日怎么有空来看为兄？”程颐笑容满面地招呼二人入座，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移，猜测今日又会收到什么新奇礼物。
然而今日这二人却一反常态，只是站着不动，并未像往常那样恭敬献礼，再热络寒暄。
程颐心中不悦，暗想：这些年是不是对他们太过纵容，让他们忘了身份尊卑，真以为能与我平起平坐了？是该敲打一番了。
他正欲开口，朱慕却突然逼近一步。
朱慕身形魁梧，如今已长至一米九，这似乎已是他的极限，即便再吸收热流，身高也未有增长。
他这一逼近，程颐顿觉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声音都微微发颤：“朱贤弟，你、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的敲打念头早已烟消云散，他只觉朱慕那双锐利的眼睛直刺心底，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往日朱慕与他相处，总是收敛气势，今日却毫不掩饰，任由这位知府大人在自己的威压下战栗如鹌鹑。
“程颐，今日我来，只为一事——我要 ，我要这金陵城，你答不答应？”
这知府虽无能，却仍握有三千城卫军的调兵权。
城卫军由汉人组成，战力 ，因此野先、海牙并未直接掌控。
在朱慕的运作下，郭兴、郭英兄弟已混入城卫军，还谋得 之职。
此外，朱慕还安插了其他心腹，城卫军早已被渗透得千疮百孔。
只要拿到程颐的手令，再让这些内应 一番，他便可兵不血刃地接管这支军队。
毕竟都是汉人，能不杀自然最好。
“你、你说什么？贤弟，莫要玩笑……”程颐抖如筛糠，冷汗涔涔。
“我可没开玩笑，我的好大哥。”朱慕冷笑，“你现在就写一份降书，再下一道手令，命城卫军归顺。若照办，你仍是我的好大哥，否则——”
他缓缓抽出袖中 。
噗通！
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师爷突然倒地，给自己加了一场戏。
沈万三瞥了眼装晕的师爷，心中暗笑：倒是机灵。知府若应了，他便什么都不知道；若不应，他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呵！
真是个滑头！
“我、我、我……你、你、您——”
程颐语无伦次，最终“你”变成了“您”，因为朱慕的刀尖已抵上他的胸口。
“好，我应下了，这暴元朝廷程某早就不愿效力，今日便随你们一同 ！”
程颐骤然性情大变，仿佛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连朱慕都一时怔住。
沈万三额角渗出冷汗，暗叹这些老狐狸果然深不可测。
片刻后，朱慕与沈万三踏出知府衙门，程颐和师爷垂首跟在后方，神色颓然。
夜色沉沉。
城外江南大营内，海牙辗转难眠，披衣出帐，远眺金陵城廓。
巍峨的城池在黑暗中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而森然。
海牙未曾察觉的角落，一道城门悄然开启，一列列士兵无声涌出。
城楼上，沈万三望着渐远的兵马，心中骇然。他始终想不通，妹夫如何将三千精锐隐匿城中。
若无这支兵马震慑，白日接管城卫军绝不会如此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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