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钢与火的协奏
“破浪”号的成功试航与帝国对“佛朗机”“陈情书”的审慎回应，仿佛为帝国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北境的相对稳定与内部技术领域的突破，让一种久违的、专注于自身发展的信心，开始在帝国高层悄然回升。
李瑾采纳了李昊的建议，并未满足于“破浪”号这一孤例。他下令“海舟院”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立即启动两个新的设计项目：一是基于“飞剪”船型，设计一种更大、更坚固、能搭载少量“手铳”兵和“火箭”发射架的快速通讯\/侦察舰，暂命名为“信天翁”级；二是吸取“破浪”号在恶劣海况下稳定性不足的教训，融合部分传统福船的抗浪设计，探索一种兼顾速度与适航性的新型远洋商船\/辅助舰只，代号“鲲鹏”。
同时，帝国对南海“佛朗机”商船的态度，在“关切但不介入”的原则下，出现了微妙的调整。市舶司开始有选择地默许甚至鼓励一些实力雄厚、信誉较好的大唐海商，与特定的“佛朗机”商行进行更深入的合作，如联合组建船队探索新航线（避开“萨拉森”控制区），或共同投资开发某些南洋物产。这是一种以民间资本为先导、政府幕后支持的“经济渗透”，旨在加深与西方的经济捆绑，获取更多利益和情报，同时又避免了官方的直接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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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正的技术攻坚，其核心战场依旧在格物总院的“火器研习所”与那间安置着“萨拉森”匠人的清幽院落。
得益于那名年轻匠人康复后的态度转变以及他关于“银色光泽硬石粉末”的提示，研习所的博士和帝国顶尖工匠们，开启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材料探索之旅。他们筛选了帝国境内已知的各种具有特殊色泽或硬度的矿石，逐一试验其加入铁水后的效果。
失败是常态。许多矿石的加入要么毫无作用，要么反而使铁质变得更脆。昂贵的试验耗材在不断消耗，成果却寥寥无几。质疑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人认为这不过是西方匠人的随口胡诌，浪费国帑。
但李昊力排众议，坚信这条道路的价值。他利用“最高学术评议会”的机制，为该项目争取了持续的“格物探索基金”支持，并亲自协调将作监和工部，调拨了一批稀有的、产自西南深山的高品质磁铁矿和焦炭。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偶然的发现。一位负责记录试验数据的老工匠，在整理一批来自陇西的矿石样本时，注意到其中一种色泽暗红、带有金属光泽的矿石，在以往锻造刀剑时，曾有铁匠无意中加入少许，据说能增加刃口的保持性。但这种矿石储量稀少，且从未系统测试过用于铸造炮管。
研习所决定对其进行重点试验。经过无数次配比调整、熔炼温度控制和后续锻打工艺的摸索，当第一根掺入了微量这种暗红色矿石粉末、并经过特殊回火处理的短铁管，在测试场承受住远超普通铸铁管的装药量射击而仅出现轻微变形、未有炸裂时，整个研习所沸腾了！
虽然距离制造出能媲美“萨拉森”“火蛇炮”的坚韧炮管还有很远的路，但这无疑是一次质的飞跃！这种被暂时命名为“赤星铁”的新材料，其强度和韧性显着优于帝国原有的铸铁。
那名年轻的“萨拉森”匠人在看到测试结果和“赤星铁”样本后，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含糊地表示“方向是对的，但还不够纯净，工艺也差得远”。但他随后又“不经意”地提到，在他的故乡，工匠们会使用一种“旋转的、带凹槽的坚硬棒子”，在初步成型的炮管内壁反复刮削，以获得更加光滑均匀的内膛。
膛线！或者说，是原始镗削工艺的雏形！
这个信息再次点亮了研习所的方向。帝国的工匠们立刻开始尝试制造各种镗削工具，虽然最初的工具磨损极快，加工出的内壁也远谈不上光滑，但这无疑是提高射击精度和射程的另一条关键技术路径。
材料与工艺，如同火器技术进步的两条腿，在点滴的交流、艰苦的摸索和偶然的发现中，开始协同迈进。帝国的火器研发，终于从简单的仿制和改进，迈入了基于原理理解和自主材料探索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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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赤星铁”和膛线探索取得突破性进展之际，北境的萧琰，却送来了一个令人更加警惕的消息。
通过收买的草原内线和审讯俘虏，萧琰确认了之前的传闻——确实有来自极西之地（非“萨拉森”，服饰语言描述更接近“佛朗机”或类似族群）的“探险者”或“雇佣军”小股人员，曾秘密拜访过兀术。他们似乎向兀术展示了某种威力惊人的小型手铳（可能比唐军“手铳”先进）和一种可以快速组装的小型抛石机图纸，并许诺可以提供更多此类“新式玩意儿”，条件是兀术需用毛皮、牲畜乃至掳掠的人口进行交换，并承诺在未来可能的“东西方冲突”中保持“善意中立”或提供“有限协助”。
兀术显然对此兴趣浓厚，但出于草原枭雄的多疑，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扣下了部分样品和人员，要求看到更多实际好处。
这意味着，西方势力对东方的渗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海上贸易和外交试探，其触角开始伸向帝国的陆上宿敌，试图通过技术输出和利益交换，在帝国的背后埋下新的隐患。
“他们这是要将火种，撒向草原！”李瑾在接到密报后，脸色阴沉，“绝不能让兀术得到稳定的先进火器来源！”
他立刻下令萧琰，加强对黑狼部与西方接触渠道的侦察和破坏，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同时，命令兵部与格物总院，加快“赤星铁”的优化和火器改进步伐。这是一场与时间、也与远方的阴谋进行的赛跑。
钢与火的协奏，在帝国的实验室、北境的防线、乃至广阔的草原上，同时奏响。这协奏曲中，既有自主创新的激昂乐章，也有来自远方的、带着诱惑与威胁的不和谐音。帝国的技术巨兽，在努力奔跑的同时，也必须时刻警惕，那些试图在它脚下设置绊索、或向它的敌人投喂毒饵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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