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声的渗透与惊雷乍现
“大秦”使团关于“共同开发”蓬莱洲的提议，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朝堂，激起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李瑾的拖延策略，虽然争取了时间，却也使得朝堂内外关于如何应对的争论愈发激烈。主战派摩拳擦掌，认为这是对帝国尊严的挑衅，必须强硬回绝；主和派则忧心忡忡，担心东西两线树敌，主张谨慎周旋，甚至可以考虑有限的合作以换取战略喘息。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那位“大秦”年轻随员却似乎并不焦急。他依旧频繁出入格物总院，与那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博士们讨论数学和天文，其谦逊好学的态度甚至赢得了一些年轻博士的好感。同时，他也更加活跃于长安西市，与来自天南海北的商贾把酒言欢，尤其对蓬莱洲的风物、航路以及土着部落的情报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这种看似无害的“学术交流”与“民间往来”，其下隐藏的渗透与情报搜集意图，让李瑾和林薇深感警惕，却又难以公然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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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帝国内部因技术变革而引发的社会结构调整，仍在缓慢而坚定地进行着。江南宗族对新技术抵制的坚冰进一步消融，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接受改良织机或进入大型工坊。格物总院推广的小型农具和水利设施也在北方部分州县取得了良好效果，粮食产量有所提升。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浮现。随着大型工坊的兴起，一种新的社会群体——“雇工”阶层开始形成并壮大。他们脱离了土地，依靠出卖劳动力为生，其利益诉求与传统的农户、工匠乃至工坊主都截然不同。一些大型工坊集中之地，开始出现雇工因工钱、工时等问题与坊主产生的纠纷，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罢工。
这是帝国从未遇到过的新问题。原有的，基于土地和人身依附关系的社会治理模式，在面对这种新兴的、流动的雇佣关系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李昊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他在给父皇的奏疏中提出，朝廷应未雨绸缪，研究制定相应的“雇工律例”，明确雇工与坊主的权利义务，设立调解机制，以规范这新兴的生产关系，避免矛盾激化，影响社会稳定。
他的建议再次展现了对社会变迁的深刻洞察，李瑾深以为然，下令由刑部牵头，会同户部、工部开始研讨相关律法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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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帝国忙于应对内部新生事物与外部外交压力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危机，从帝国最为依赖的命脉——漕运，轰然爆发！
这一年初春，黄河下游数道河堤，因年久失修，加之去岁秋汛猛烈，竟在桃花汛期间相继溃决！滔天洪水席卷了河南道、河北道大片区域，淹没农田村镇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这不仅是天灾，更是人祸！工部奏报，溃决的河段，正是近年来因朝廷经费紧张而疏于维护的险工段。而漕运，这条维系帝国南北经济生命线的大动脉，也因此而中断！南方税粮无法北运，不仅前线军需告急，连长安、洛阳两京的粮食供应都受到了严重威胁！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朝堂之上，李瑾雷霆震怒，当即罢黜了工部尚书及一批相关官员，并火速调拨国库存银，派遣钦差大臣前往灾区赈灾，组织抢修河堤。
然而，钱粮可以调拨，官员可以更换，但被冲毁的河道、淤塞的漕渠，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的。帝国的中枢，面临着立国以来最严峻的补给危机！
北境郭猛、南海水师、乃至遥远的“新唐堡”，都依赖着这条生命线的供养。漕运一断，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打通漕运！不惜一切代价！”李瑾在紫宸殿对着满朝文武，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可是，如何打通？修复旧河道耗时日久，远水难救近火。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中，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
“父皇！或许……或许可以暂辟海路！”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太子李昊。他手中捧着一卷巨大的海图，脸上带着一丝冒险的决然。
“漕运中断，陆路转运损耗巨大，且缓不济急。然我帝国拥有万里海疆，水师舰船虽主要用于作战，但民间海商拥有大量货船。若能以水师护航，征调民间海船，将江南税粮由长江口出海，沿海岸线北上，至渤海湾登陆，再短途陆运至幽州，或可解燃眉之急！”
开辟海运，以代漕运！
这个提议可谓石破天惊！自古以来，帝国赋税皆赖内河漕运，海运虽有尝试，但风险巨大，从未成为主流。风浪、海盗、导航……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导致船毁人亡，损失惨重。
“殿下！海运风险莫测，且征调民船，恐引物议！若有不测，则南方税粮尽覆于海，帝国危矣！”户部尚书立刻出言反对，脸色煞白。
“是啊！海上风浪无常，岂是儿戏！”
“民间海船规制不一，难以调度管理！”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李昊却毫无惧色，他展开海图，指着上面标注的航线：“诸位大人请看，此条沿海航线，大部分区域均在近海，水师可以护卫。且儿臣已咨询过格物院博士与资深海商，此时节海上多为东南风，利于北上。至于船只，可命市舶司统一征调、登记，按船大小、航速给予补偿，并允许其搭载部分私货以抵运费。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他的论述条理清晰，不仅提出了构想，更考虑了实际操作细节。
李瑾死死盯着海图，心中天人交战。海运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他将成为帝国的罪人。但若坐视漕运中断，前线崩溃，帝国同样危在旦夕。
这是一场豪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御座之上的皇帝，等待着他的决断。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殿外呼啸的风声，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艰险。
良久，李瑾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决绝。
“准太子所奏！”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回荡在紫宸殿中，“着户部、工部、枢密院、市舶司，即刻拟定《紧急海运章程》！征调所有可用之海船，水师全力护航！务必在三个月内，将第一批粮秣，给朕安然运抵幽州！”
帝国的命运，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面前，被逼上了依赖海洋的险路。而这条临时开辟的海上生命线，又将给帝国带来怎样的改变？无人知晓。
只有那位“大秦”的年轻随员，在得知这一决策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他似乎看到了一条可以影响乃至撬动这个庞大帝国的新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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