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毁灭与新生
“大秦”使团带来的警告，如同最后一片落下的雪花，彻底压垮了李瑾心中犹豫的天平。遗迹不再是机遇或隐患，而是悬于整个帝国乃至人类文明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烛龙计划，即刻启动！”
没有多余的仪式，没有犹豫的时间。一道用最高级密码加密、加盖了皇帝玉玺和皇后凤印的绝密指令，由最忠诚的暗卫以生命为代价，星夜兼程送往南海望唐堡。
指令只有简短的八个字：“执行烛龙，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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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唐堡接到指令时，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驻守在此的将领和负责“烛龙计划”的工兵校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很清楚，摧毁遗迹意味着什么——不仅是这座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堡垒，很可能也包括他们自己。
没有悲壮的口号，只有沉默而高效的执行。所有非必要人员被提前撤离至安全船只，在鹰栖岛水师的接应下，迅速远离新岛。堡垒内，只留下负责最终爆破的工兵小队和少数自愿断后的军官。
工兵们沿着早已测算好的坑道，将数量惊人的高性能火药，埋设在观星台的地基、关键承重柱以及那冰冷石盘的下方。引信被小心地连接、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当东方海平面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一切准备就绪。
“点火！”
随着工兵校尉沙哑而决绝的命令，士兵用力扳动了引爆机关。
没有震耳欲聋的连环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整个新岛都为之剧烈一震！紧接着，以观星台为中心，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向上拱起，然后猛地向内塌陷！巨大的烟尘混合着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一朵狰狞的蘑菇云！
剧烈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岛屿，望唐堡坚固的营房、工事如同纸糊般被撕碎、抛飞！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连远在数里之外的接应船队都感受到了剧烈的摇晃。
当烟尘稍稍散去，原本望唐堡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缕缕黑烟的深坑，以及周围一片狼藉的废墟。那座承载着未知与危险的观星台，那块冰冷的石盘，连同其下可能存在的更多秘密，已被彻底埋葬，或许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烛龙”睁眼，焚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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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一瞬间，远在长安，密室之中，那块与遗迹有着神秘联系的金属片，表面流转的微弱荧光骤然熄灭，彻底变成了一块冰冷、沉重、毫无生气的凡铁。仿佛它与遥远星海的那一丝联系，已被强行斩断。
李瑾和林薇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到心头那长久以来存在的、若有若无的压抑感，骤然一松。他们知道，“烛龙”成功了。
代价是巨大的。望唐堡留守将士几乎全员殉国，帝国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海外前哨，也亲手毁灭了一个可能蕴含着无上知识的遗迹。但比起可能到来的“清理”，这一切代价，似乎都是值得的。
消息被严格封锁，对外只宣称望唐堡因“地龙翻身”（地震）及引发的火药库殉爆而意外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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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生活仍在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币制革新稳步推进，格物之学在争议中传播，北境在郭猛的经营下防线日益巩固，东南海贸也在缓慢恢复。
但李瑾和林薇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他们亲手扼杀了通往星海的可能，也将帝国的发展，严格限制在了一条他们认为“安全”的轨道上。这是一种痛苦的妥协，也是一种无奈的自我保护。
然而，技术的阴影，并未因遗迹的毁灭而消散，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投射在帝国的肌体上。
这一日，京兆尹呈送了一份特别的诉状。长安西市几位经营传统印染的匠人，联名状告一家新成立的、采用某种“化学染料”（格物院根据林薇提供的零星知识，结合本土材料初步研发）的工坊，称其排出的废水“色泽诡异，气味刺鼻”，污染了流经其工坊旁的河水，导致下游鱼类死亡，甚至影响了部分居民的饮水。
这是帝国第一次出现因工业发展而导致的环境污染诉讼！
李瑾看着诉状，眉头紧锁。他推广格物，发展工坊，是为了富国强民，却未曾想，繁荣的背后，竟会滋生出这样的“毒瘤”。
他将诉状递给林薇。
林薇看完，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瑾哥，这就是‘进步’的另一面。我们释放了力量，却还未学会如何控制它带来的所有后果。这污水，与那遗迹的力量，本质上并无不同，若放任不管，同样会反噬其身。”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们需要律法，需要监管，需要引导。不仅要对人，也要对技术本身。”
李瑾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了另一重意义上的任重道远。毁灭遗迹，或许只是暂时避开了一个巨大的外部威胁。但帝国内部，由技术这头巨兽所带来的种种问题，才刚刚开始显现。
而此刻，在遥远的、已被遗弃的新岛海域，那些灰色的方尖碑，依旧在月圆之夜闪烁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记录着一切，并将这毁灭与新生的信息，继续送往那星辰指引的、未知的远方。
“守望”仍在继续，只是帝国，已选择了背对星海，面对人间。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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