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不远处城堡书房窗前观看的公爵大人，可没有广场民众那般纯粹的喜悦。
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窗棂，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看着下方比安卡自然又亲昵地挽住拉斯洛的手臂，脸上洋溢着从未对她展露过的依赖与光彩，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闷气猛地涌上心头。
她猛地转身，对侍立在门边的女官急促吩咐：“去！把玛蒂亚给我叫来！立刻！”
不一会儿，女侯爵玛蒂亚便匆匆赶到，脸上还带着一丝未尽的笑意：“姐姐，您看到了吗？效果比预期的还要…”
她的话被公爵没好气地打断：“看看！玛蒂亚，你看看！”她指着窗外，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气急败坏，
“我家的比安卡…我都没这么抱过她呢！怎么就被那个哈布斯堡的臭小子…就这么轻易地挽着手了？！“
“还笑得那么…那么…”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刺眼的灿烂。
女侯爵看着自己姐姐这副近乎“女儿被抢走”的醋意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苦笑起来。
人只有在放松高兴的时候才能卸下那副戴久了的面具，做一些幼稚而有些可笑的事情。
她这位纵横捭阖了一生的姐姐，此刻竟像个寻常人家吃味的母亲。
“我的好姐姐，”玛蒂亚放柔了声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比安卡与拉斯洛殿下越是显得亲密无间，未来的联盟就越是稳固，比安卡的地位也才能…”
“我知道！”公爵烦躁地打断她，声音却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怅然。
“道理我都懂…只是…”她再次望向窗外那对惹眼的“璧人”，目光最终定格在比安卡幸福侧脸上，喃喃道，
“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我甚至…都不能下去，以母亲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她的声音里，那深藏于政治算计之下的、对母女亲情的渴望，终于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来。
那份无法相认的遗憾，在看到女儿与他人展现亲密时，化为了尖锐的刺痛和浓浓的醋意。
女侯爵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罕见地伸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姐姐紧绷的手臂，
她深知，眼前这位姐姐作为米兰公爵无疑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却是压抑而失败的。
“会有那一天的，姐姐。等到一切稳固，等到比安卡足够强大…总有一天，您能亲自拥抱她。”
公爵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死死盯着窗外，仿佛要将那幅既让她欣慰无比、又让她心酸难耐的画面刻记忆里。
片刻的死寂后，女侯爵再次开口，提出了一个更具体的方案：“姐姐，眼下比安卡在那位殿下不着痕迹的扶持下，声望初显，民心可用。
这或许是前所未有的良机…不如您顺势先公开收她为养女，以此名义明确她的继承权，奠定法理基础。
至于她的真实身世…”她压低了声音，“可以稍后选择一个更私密、更稳妥的时机，再亲自告诉她真相。”
公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
这个提议，她并非没有想过，但此前总有太多顾虑——家族内部的反对、其他强国的干预、以及…比安卡这个孤僻又害羞的孩子能否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和可能随之而来的风暴。
然而此刻，看着楼下那个在拉斯洛身旁显得如此光彩照人、甚至能赢得民众自发爱戴的女儿。
看着她身上那份自己从未能给予的自信与活力，再想到拉斯洛所展现出的、远超预期的政治能量与深不可测的潜力…
或许…真的可以赌得更大一些？
她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那口盘踞胸中的闷气似乎也随之吐出了些许。
她再次恢复为那个积势许久的女公爵，眼中属于统治者的锐利算计再次压过了个人的情感波动。
“你说得对，玛蒂亚。”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断的锋芒。
“是时候了。养女的身份是一层完美的烟雾，既能给予她应有的名分与保护，又能暂时麻痹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对者。至于真相…”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复杂而深邃，那是一个母亲极致的谨慎与保护欲：“必须在她足够强大、足够成熟，并且有绝对可靠的力量作为后盾时，才能告诉她。
绝不能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独自面对这一切。”
她的思维飞速运转，已经开始缜密地规划每一步：如何宣布，何时宣布，如何安抚家族内部，如何利用拉斯洛带来的利好局面…
所有的算计，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目的——为她唯一深爱的孩子，铺就一条最稳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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