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无人,只有两人两马,“得得”的马蹄声敲在青石板上,异常清晰。
祁韶实在憋不住了,一夹马腹赶上前,与沈砚并辔而行。
他侧过头,借着月色打量沈砚那张在阴影里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终于嗤笑出声。
“我说老大,你这又是何必?礼也送到了,人也见着了,话却只说了三句半。那套铜模子,我瞧着都替你费心思——既不是崭新的贵重物惹人推拒,又合了开糕饼铺子的实用,连花纹都透着股‘这是家传旧物,送你正是合适’的亲昵劲儿。可你倒好,送完了,扭头就走,连杯水酒都不进去讨。”
他揶揄地拖长了调子:“知道的,说你沈大人公务繁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人家叶姑娘呢。”
沈砚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目视前方,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淡:“礼数周全即可。她那里有客,我们不便打扰。”
“客?”祁韶几乎要翻个白眼,“孟观那小子?袁澈那只笑面狐狸?他们算哪门子‘不便打扰’的客?我看你呀,是拉不下脸,更怕唐突了她……”
这话明显戳到沈砚的痛处了,话说完,祁韶又有点后悔。可这后悔劲儿并未持续多久,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他见沈砚不答,干脆把话挑得更明:“你是想为沈夫人托媒婆那桩混账事道歉,却又觉得空口白话太轻飘,更怕提起来反而让她再伤一回神,是不是?所以宁可送一套模子,把话都闷在里头,指望人家冰雪聪明,自己体会?”
沈砚沉默了片刻,夜风卷起他的袍角。
良久,他才低低开口,声音几乎散在风里:“有些事,错了便是错了。言语若能弥补,世间又何来那么多憾事。”
祁韶差点没晕过去,“老大,你这性子……”
他摇了摇头,“也罢。不过叶姑娘是个明白人。你的意思,她未必不懂。”
沈砚正还要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刺破长街寂静,疾驰而至!
“吁——!”
一骑快马急停在他们面前数步,激起一片尘土。马背上是一名身着锦衣卫服制的总旗,气息粗重,脸色异常凝重。
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报道:
“禀百户大人!北镇抚司急令,命大人即刻回衙,不得延误!”
沈砚与祁韶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锐芒。北镇抚司夜间急召,非同小可。
“何事?”沈砚沉声问,已瞬间从方才的思绪中抽离,恢复了公门中的冷肃。
那总旗抬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惊心。
“成国公嫡长孙,朱应桢小公子,于回京途中,在涿州公馆内……被一伙儿不明身份的人掳走!现场仅留下一件染血的贴身小衣。”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复又吐出一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血衣之上,以血书童谣四句——‘月圆夜,海波平,麒麟子,望归程。’”
话音落下,长街死寂。连风似乎都凝住了。
“麒麟子……”祁韶喃喃重复,脸色骤变。成国公一脉,乃开国勋贵,世袭罔替,被誉为国朝柱石,“麒麟儿”正是其家族对嫡系子弟的寄望之称!
沈砚眸中寒意大盛。这已绝非寻常绑架失踪,公馆内掳人、血衣留言、直指勋贵嫡脉……每一步都透着精心算计与极度的挑衅意味。
“走!”他再无半刻犹疑,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祁韶与那总旗也立刻上马紧随。
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彻长街。
……
北镇抚司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宁无风已在门外等候,见到沈砚和祁韶,他并不多言,径直走向自己的坐骑,“现场已有初步勘查,但……有些痕迹,需要你们亲眼看看。”
三人未作停留,带上几名得力校尉,连夜出城直奔涿州。
抵达时,天色已近拂晓,公馆外围满了当地卫所兵丁与惊魂未定的仆役。
公馆内,朱应桢下榻的东厢房已被严密保护。一踏入房内,浓重的血腥气便混杂着熏香未散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陈设整齐,床铺微乱,地上并无明显打斗痕迹。最刺目的,便是扔在床榻边的那件月白色中衣,左襟处一片暗红血渍触目惊心。
沈砚与祁韶对视一眼,并未急于触碰血衣,先细细扫视整个房间。
一个时辰后,三人走出东厢房,同时带出在现场发现的三个疑点。
其一,现场发现一小块深褐色硬木碎片,边缘有断裂茬口,约指甲盖大小。木质坚硬,漆金,是官制腰牌的用料。断裂茬口很新。
其二,现场发现几个靴印,足印长近九寸,前掌宽,后跟磨损轻微,是成年男子的步幅,其中有几处略微拖拽的痕迹,要么是脚上有伤,或是那人背负了重物。
其三,血书笔画工整,不是当场慌乱留下的讯息,更像是是事先早就写好的。
沈砚凝视着血衣上工整的血字,缓缓道:“‘月圆夜’是时间提示,‘海波平’不知所指,‘麒麟子’直指成国公府,‘望归程’……是索要某物,还是另有所图?”
他转向宁无风,“公馆内外,近期可有异常?护卫、仆役,有无可疑?”
宁无风递过一份名录:“正在逐一排查。但能在戒备森严的公馆内,迷晕守卫及随从带走小公子,且能全身而退,消失无踪……绝非寻常匪类所为。”
据公馆驿丞所说,子时刚过,一伙人潜入公馆前院,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力,另一伙人则趁乱潜入小公子所在庭院,迷晕了守卫、随从和仆役,将小公子掳走后,潜入前院的那伙人也随之逃走。
等他们发现不对,再去追时,小公子已不知所踪。
从惊动前院,到内院得手,再到全体撤离,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沈砚的目光扫过手中那枚腰牌碎片和拓下的靴印。
“计划周密,分工明确,进退有据。”他冷声道,“他们对公馆布局、护卫换岗时辰乃至小公子宿处,了如指掌。”
宁无风用指尖点了点名录上几个被圈出的名字:“内院被迷晕的这几人,口供一致,都说只闻到一股甜香,便不省人事。这等效用迅捷却不易致命的迷香,可不是市井匪类能轻易弄到的。还有这事先便准备好的血书……”
沈砚抬头,眸中寒光闪过。
那四句血书童谣如同谶言,这绝非普通绑匪求财,其背后所图,恐怕远不是成国公嫡长孙的性命那么简单。
? ?新的案子来了,沈大人果然是公务繁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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