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
暗夜中，一人一马急匆匆冲到沈宅门口。
祁韶翻身下马，几步冲上台阶，重重拍打大门。
很快有门子过来，门刚打开，祁韶便亟不可待地冲了进去。
敲开沈砚的门，他俯在只穿了襦衣的沈砚耳边，刚说了没几句，沈砚的脸已然变色。
“曹吉祥死了？！”
祁韶重重一点头，“刚发现的，这不宁头儿让你赶紧去。”
“沈平，备马！”
沈砚高喊一声，关上门，片刻功夫，人已经穿戴整齐。
二人小半个时辰后到了北镇抚司。
诏狱最底层的监牢里，宁无风脸色阴沉，旁边几个锦衣卫校尉垂着头，战战兢兢。他的面前，曹吉祥躺在枯草堆上，脖颈上赫然一道血印子，面色发紫，人已经没气了。
“宁头儿。”
沈砚到了宁无风身后，看到地上的人，心中也是一震。
宁无风：“上吊，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上吊？这么重要的犯人，对曹吉祥的看管极其严密，他是怎么做到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上吊自杀的？
“值守的几人已经在审了。”
宁无风深吸一口气，对身旁几人道：“你们先在这里守着，沈砚祁韶，你们两个跟我来。”
值房里，宁无风站在窗前。
祁韶早已忍不住，“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供认了自己贪墨，我们又打算继续往下查的时候死，说不是人为的，鬼都不信。”
沈砚看一眼宁无风：“宁头儿，这内鬼怕不是……在你身边。”
敢在爷身边做手脚，怕不是活腻了。
“啪！”宁爷重重一拳击在桌案上。
“迟早把他们揪出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校尉匆匆进来禀告，“在审的几个都，都死了！”
都死了？！
这内鬼还不止一个，竟然还一窝！
一阵沉默后，沈砚道：“宁头儿，如今曹如意真成了替死鬼，这案子恐怕没法再往下查了。”
顿了顿，见宁无风不说话，他又道：“他是滕公公的人……”
宁无风紧握着拳头，只捏得咯吱作响，一双眼睛通红，半天吐出两个字。
“可恶！”
……
此时的叶宅，黑暗中，几个黑影悄无声息落入院中。
熟睡中的莫黎霍然睁开眼。
黑影刚到叶淮西门前，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当、当、当……！”
刀剑相击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屋内的叶淮西猛地惊醒。
莫黎？！
预感到情况不妙，她掀开被子，穿衣起身。
……
寅时三刻，宁无风只带了一人，出北镇抚司，直奔朱希孝府而去。
宁无风前脚刚走，后脚赵晋冲进了北镇抚司。
“二爷，二爷，不好了！”
沈砚心里正烦躁的很，一听这声音，顿时火冒三丈。
“鬼叫个什么鬼叫？！”
赵晋在沈砚跟前生生刹住车，脚底板都快摩出火星子。
“不好好在家里过节，你跑这儿来干什么？着火了？”
赵晋急得冒火，要哭，“爷，出大事儿了！”
沈砚心中一紧，沈家有父亲和大哥在，有母亲在，能出什么大事？
“家里怎么了？”
“爷，不是沈家，是叶姑娘！”
叶淮西？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几步过去，揪住赵晋的衣领，“叶淮西怎么了？”
赵晋吐着舌头，涨红了脸，从嗓子眼儿挤出几个字，“爷……爷……勒，勒，勒得很……”
一丝清明回来，沈砚松开了他。
“快说！”
原来，赵晋在沈宅过完节，回到自己房里，无事可干，一个人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了想索性又回了叶宅，在那里还能有点事干。
结果刚到叶宅门外就察觉到不对。
他闯进去的时候，叶淮西正护着莫黎，背后挨了一刀。贼人人多势众，莫黎一人独木难支，眼看着就要被砍伤，叶淮西挥着短刀冲了过去。
“贼人都是高手，叶姑娘伤的不轻……”
赵晋话没说完，他的二爷人已经蹿了出去。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叶宅门口，门子见是自家爷，还没等人到跟前便给打开了门。
进了门，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直奔叶淮西房内。
老郎中正在开药，见有人闯进来，抬头淡淡看了一眼。
“她怎么样了？”
沈砚盯着郎中，那眼神简直要吃人。
这回，老郎中头都未抬，手上未停，开完药，才将那药方拿起来，递给一旁同样担心焦急的莫黎。
“照着此方去抓药吧。”
简单一句之后，瞥一眼沈砚，淡淡道：“姑娘伤得不轻，创口深可见骨……”
沈砚心口一痛。
“照此方外敷内服，需静养，忌发物及辛辣。”
老郎中背起药箱，再瞥一眼沈砚，“戒大喜大悲，戒房事……”
“咳咳！……”
莫黎突然咳嗽起来。
沈砚目光闪烁，两颊竟烧起来，若不是室内烛光昏暗，恐怕要被人看到一张脸通红。
送走郎中，莫黎让春兰出去抓药，自己留下来照顾叶淮西。
再次返回，就看到沈大人已经掀开床帐，正呆呆地立在床前。
床上，叶淮西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双唇也没了血色。
“沈大人，男女有别，这里我来看着，您先回吧。”
莫黎说着，掖了掖叶淮西的被角。
沈砚没动。
莫黎抬眼，心中一惊，那人目光落在床上，眼神却没有聚焦，没了魂儿似的。
“沈大人？……”
还是没动。
莫黎起身，放下帐子，逼得沈砚退了半步。
沈砚突然有些恼，“怎么伤的这么重？”
“……”
莫黎手上动作一顿。
再抬头时，眼睛红了，“她傻呗，手里就一把短刀就敢往上冲……”
“她怕是忘了我武艺高强……我是她的贴身护卫，哪有反过来保护自己护卫的。”
沈砚的拳头捏得咯吱响，掀开帐帘又看了一眼。
“照顾好她。”
抛下几个字儿，沈砚疾步走了出去。
门口，赵晋见自家爷携着杀气走了过来，忙跟上去。
“爷……”
“你方才与那帮贼人打斗，有什么发现？”
“都是高手，训练有素，目标明确速战速决，我一来他们迅速撤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已经走到门外，沈砚翻身上马。
“你留在这里，不准离开半步！”
“是！”
沈砚一扬鞭，一人一马疾驰而去。
东边，天际已现出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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