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缓缓从主控塔通道深处走出。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细密的、流淌着数据流与纯净能量的光点凝聚而成,轮廓边缘微微模糊,散发出一种非生非死、超越时间的奇异波动。它的“面容”难以辨识,只有一双由纯粹银光构成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通道外的一切。
当它的“目光”扫过艾拉长老,那双银眸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星语者……艾拉。”一个温和、苍老、带着无尽疲惫与电子杂音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纯粹的精神共鸣。“你的生命信号……微弱如风中残烛,灵魂印记也沾染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尘埃……但,确实是你。漫长到连我都快要忘记计算的岁月之后……你竟真的,循着‘灯塔’,回来了。”
艾拉长老身体剧震,湛蓝的眼眸中星河疯狂旋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光之人形,嘴唇颤抖着,几乎无法成言:“这声音……这灵魂波动的频率……诺顿?‘筑星者’……诺顿长老?!是你?!你还……‘存在’?!”
“存在?”光之人形——诺顿的残影——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不,艾拉。真正的诺顿,早已在方舟陷落、启动最终静滞的那一刻,与他的肉身一同化作了维持这‘墓碑’运转的基座能量之一。我……只是一段他预先留下、依托于主控核心和静滞力场而勉强维持的……记忆回响与逻辑程式的集合体。你可以将我视为……他最后的‘留言’,以及这座静滞墓穴的‘守墓人’。”
它的目光移向地上痛苦挣扎、双眼异象、力量暴走的林天,银眸中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明亮、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骇然。
“原初调和……共鸣体!而且……如此活跃,如此纯粹!甚至引动了‘方舟之心’的共鸣!”诺顿残影的声音变得急促,“他体内……不仅仅是‘特质’,他本身就是……一扇行走的、不稳定的‘门’!混沌与秩序在他体内达成了某种恐怖的平衡与循环!这怎么可能?!即便在‘原初计划’最疯狂的推演中,也未曾设想过个体生命能承载这种层级的‘调和’!除非……”
它的话语戛然而止,银眸死死盯着林天眉心那旋转的混沌星璇,以及其中隐约可见的三块星炬碎片虚影,还有那枚作为核心的混沌光点。
“星炬碎片……守夜契约……还有……那是?!”诺顿残影的光芒躯体剧烈波动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甚至令它这程序化的存在都感到“恐惧”的事物,“混沌奇点的投影?!不……是烙印?!宇宙诞生之初的‘无’之烙印,怎会存在于一个后天生灵的灵魂深处?!这……这完全违背了所有已知的法则与逻辑!”
“诺顿!先别管这些!”艾拉长老急声打断它的震惊,“林天……这个孩子,他为了救我们,为了拿到密钥,身受重伤,灵魂濒临消散!他现在这种状态极其危险!你有没有办法稳定他?救他?!”
诺顿残影强行收敛了波动,银眸光芒闪烁,似乎在快速扫描、分析林天的状态,同时与主控塔深处的某个庞大数据库进行着海量信息交互。
“伤势……极重。灵魂结构因强行承载超越极限的力量与信息而已濒临崩溃。但更麻烦的是他体内力量的‘暴走’与‘重构’。”诺顿残影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略带杂音的平静,但语速极快,“‘原初调和’特质被这里高度秩序的静滞力场激活,正在本能地吸收、调和外界能量,试图修复自身。同时,他体内残留的蚀能、无序混沌,以及刚刚吞噬的‘法则幽灵’本质,正在被这股新生的秩序力量强行梳理、整合。这是一个……自发的、粗暴的、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进化’或者说‘重塑’过程。”
“能干预吗?帮助他?”韩龙紧握刀柄,声音嘶哑。
“干预?”诺顿残影微微摇头(如果那光芒轮廓的动作可以称之为摇头的话),“任何外部的、强行的干预,都可能打破他体内那脆弱而狂暴的平衡,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最可能的是瞬间湮灭。但……我们可以‘引导’,可以‘提供环境’。”
它的“目光”投向主控塔深处:“方舟核心最深处,‘观测之间’下方,有一座‘原初调和反应炉’的遗迹。那是‘原初计划’用于模拟、研究‘混沌本源’与‘秩序法则’相互作用的实验设施,虽然从未真正成功启动过‘调和’程序,但其内部的能量环境,是最接近理论中‘原初混沌海’边缘的‘秩序温床’。将他送入反应炉的核心静滞力场,或许能为他体内的‘重塑’过程,提供一个相对稳定、可控的‘外部模具’和能量源,提高成功率,降低风险。”
“风险?”元楠捕捉到关键词。
“即使有反应炉环境辅助,他成功完成‘重塑’的概率,根据我的推算,也不超过百分之三十七。失败的结果……灵魂彻底瓦解,肉体崩解为无序能量,或者……被体内失控的混沌本源吞噬,化为纯粹的‘混沌畸变体’。”诺顿残影的声音冰冷而客观,“而且,进入反应炉核心,需要穿越部分因当年战斗和漫长静滞而变得不稳定、甚至被蚀能轻微污染的区域。以你们目前的状态……”
它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带我们去。”艾拉长老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百分之三十七,也比在这里看着他自生自灭,或者被自己体内的力量撕碎强。诺顿,启动引导程序,为我们规划最安全的路径。韩龙,背上林天,我们走。元楠,节省力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大海,陈诺,凯恩,提高警惕,这里的‘静滞’并非绝对安全。”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尽管个个带伤,疲惫欲死,但眼中重新燃起了决绝的光芒。希望虽渺茫,但终归是希望。
诺顿残影不再多言,银光构成的手臂抬起,对着主控塔大门内轻轻一点。
嗡!
通道深处的冷光亮度调整,形成一条清晰的光带,指向右侧一条分支岔路。岔路口原本封闭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更加幽深、能量纹路更加密集复杂的通道。
“跟我来。保持安静,不要触碰任何东西,尤其是那些闪烁着暗紫色或呈现不稳定波动的地方。静滞力场在这些区域可能很薄弱,或者残留着危险的时空裂隙和蚀能污染。”诺顿残影率先飘入通道,它的光芒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抚平”路径上过于紊乱的静滞力场,为众人减轻压力。
队伍再次启程,跟在诺顿残影身后,深入这座沉睡的钢铁巨兽体内。通道两侧,时不时可以看到被静滞的战争痕迹——焦黑的能量灼痕、被某种巨力撕裂的合金墙壁、凝固的能量血液、以及更多保持着最后姿态的守望者遗体。越往深处,战斗痕迹越少,但环境的“异常感”却越强。时而能听到极其微弱、仿佛从极遥远时空传来的空洞回响;时而又会觉得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缓慢拉长或压缩;时而又会“看”到一些根本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中的、扭曲破碎的幻影一闪而过。
“这里的时空结构,因当年启动最终静滞和外部‘混沌回响’的侵蚀,已经变得极其复杂脆弱。”诺顿残影解释着,“你们所见的‘异常’,可能是其他时间线的碎片投影,可能是内部能量回路泄露形成的蜃景,也可能是……这座方舟本身在漫长时间中产生的‘梦境’。”
突然,走在中间的庞大海脚下“咔嚓”一声,踩碎了什么东西。众人低头看去,只见那是一块半嵌在“时之尘”中的、已经严重风化、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种仪器外壳的碎片。碎片断裂处,一丝极其暗淡、却冰冷刺骨的暗紫色能量丝线,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窜出,袭向庞大海的脚踝!
“小心!”韩龙反应极快,刀未出鞘,一道凝练的杀戮刀意已凌空斩下,将那丝暗紫色能量斩灭。但刀意触及能量丝的瞬间,韩龙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后退半步——那能量丝中蕴含的侵蚀与腐朽特性,竟顺着刀意反馈,让他灵魂一阵刺痛。
“是高度浓缩的蚀能‘残渣’,被静滞力场封印了活性,但一旦脱离封印或受到刺激,依然危险。”诺顿残影银眸扫过那块碎片,“看来当年,有蚀能造物曾侵入到这里。继续前进,不要停留。”
又经过数个岔路口和一处布满闪烁警告符文、能量波动极其不稳定的宽阔大厅后,众人来到一扇截然不同的门前。
这扇门通体漆黑,并非金属,而是某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未知材质。门上没有任何纹路,只有中央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由银灰与混沌两色构成的太极图案。图案旋转间,散发出的并非纯粹的秩序,也非绝对的混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源头般的“调和”气息,与林天身上散发出的波动,有着本质的相似,却更加稳定、浩瀚**。
“原初调和反应炉……入口。”诺顿残影停在门前,银眸中光芒流转,似乎在与门后的某个存在进行着复杂的验证。“能量回路损毁百分之四十二,核心静滞力场强度剩余百分之十七,内部检测到多处时空褶皱和未知能量淤积……但基本功能尚存。”
它转向众人,光芒构成的轮廓似乎更加“严肃”:“进入之后,我会直接引导你们前往核心静滞力场。那里的环境极端特殊,时间流速与外界存在差异,能量浓度极高,且对非‘调和’特质的存在有天然的排斥和同化压力。你们不能全部进入,必须有人留在外围接应,并且进入者需要承受巨大的负荷。”
“我进去。”韩龙、元楠、艾拉长老几乎同时开口。
“我必须在场,我的星辉或许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而且我需要观察林天的状态。”艾拉长老沉声道。
“队长需要治疗,我必须跟着!”元楠语气坚决。
“我要保护队长!”韩龙寸步不让。
“最多两人。”诺顿残影的声音不容置疑,“人数越多,对核心力场的扰动越大,失败风险越高。而且,外围也需要人守护,防止意外。”
短暂的沉默。
“韩龙,元楠,你们进去。”艾拉长老做出决断,“韩龙的刀意至刚至锐,可以在必要时斩开一些能量障碍或突发威胁。元楠的生命能量是林天最需要的支撑。我留在外围,与诺顿一起监控全局,并防备可能来自外部的危险。大海,陈诺,凯恩,你们配合我。”
韩龙和元楠重重点头。
诺顿残影不再多言,银光手臂按在那太极图案的中心。图案旋转骤然加速,黑白二色光芒大盛,最终化为一个旋涡。漆黑的门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完全由流动的、银灰色与混沌色交织的能量构成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新生与终结的磅礴气息,扑面而来!
仅仅是站在门口,韩龙和元楠就感到呼吸停滞,灵魂震颤,体内能量不受控制地翻腾!这还仅仅是泄露出的余波!
“走!”韩龙咬牙,将 背上 依旧 痛苦 颤抖、光芒 明灭不定的 林天 箍得 更紧,低吼一声,周身 猩红 刀意 强行 撑开一个 狭小的 领域,护住 自身 与 背上的 林天,一步 踏入了 那 片 流光溢彩的 能量 通道!元楠 紧随其后,翠绿的 生命 光晕 收缩到 极致,紧贴着 韩龙的 刀意 领域,如同 藤蔓 缠绕 着 大树,也 踏了** 进去。
两人 身影 瞬间 被 汹涌的 能量 洪流 吞没,消失在 通道 深处。
门,缓缓 关闭。
艾拉长老、庞大海、陈诺、凯恩,留在 门外,与 诺顿的 残影 一起,守着 这扇 通往 未知 与 希望的** 大门。
主控塔 深处,一片 巨大的、布满 无数 闪烁 光屏 和 复杂 控制台的 大厅中(诺顿 残影的 主体 所在),其中 一面 最大的 光屏上,正 显示着 反应炉 核心的 实时 能量 成像。
画面中,韩龙 和 元楠 如同 狂风 巨浪中的 两叶 扁舟,艰难地 在 奔腾的 银灰 与 混沌 能量 流中 前行,朝着 画面 中心,那 一团 相对 平静、散发着 柔和 光晕的 区域 靠近——那 就是 核心 静滞 力场。
而 在 他们 身后,主控塔 外围,那 片 被 静滞的 城市 废墟 上空,笼罩 一切的 银灰色 能量 屏障,不知 何时,泛起了 一丝 极其 细微的、如同 水波 被 投入 石子 般的 … 涟漪。
涟漪的 源头,似乎 … 来自 屏障 之外,那 片 翻涌的** 暗红色 混沌 星云 深处。
诺顿 残影的 银眸,猛地 转向 了 显示 外部 监测 数据的 另一块 光屏,光芒 骤然 变得 冰冷、锐利。
“检测到 … 高维 能量 扰动…… 来源 方向…… 混沌 回响 深处…… 能级 快速 攀升…… 初步 判定……** 非 自然 现象……”
“有 ‘东西’…… 被 反应炉 启动 和 ‘原初调和’ 共鸣体 的 强烈 波动…… 吸引 过来了**。”
新的 危机,在 希望 的 门扉 即将 开启之时,已** 悄然 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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