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在死寂的公路上行驶了整整一个上午。
窗外是单调到令人绝望的景致：龟裂的大地、风化的岩石、零星分布的、形态扭曲的枯死植物，以及偶尔可见的、被沙尘半掩的文明残骸——锈蚀的车辆骨架、倾颓的建筑物框架，像巨兽的尸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灾难。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辐射云层，投下缺乏温度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弱刺鼻气味的颗粒物，即使关闭了车窗，也无法完全隔绝。
冷一一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避开路面上较大的坑洼和障碍物。车辆的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既担心车况，也警惕着可能被动静吸引而来的不速之客。
按照王慧根据旧地图和太阳方位进行的粗略定位，他们正朝着西北方向，沿着一条旧时代省级公路的遗迹前进。
目标是地图上标记的、大约一百五十公里外的一个疑似旧时代物流中转站。那里可能存在更多废弃的车辆（意味着可能的零件和燃油），或者被其他流浪者占据，成为一个潜在的信息交换点。
“前方一点钟方向，约五百米，路侧有能量反应。”林平的声音突然从后座传来，打破了车内长时间的沉默。他依旧闭着眼，但感知却从未放松。“很微弱，混乱，不像是活物，更像是……残留。”
冷一一立刻降低了车速。王慧拿起望远镜，朝着林平指示的方向望去。
“是一辆废弃的巴士残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周围……有战斗痕迹，还有几具已经高度腐烂的骸骨，无法分辨是人类还是变异生物。”王慧冷静地汇报，“建议绕行，避免不必要的接触和潜在污染。”
冷一一没有犹豫，轻轻转动方向盘，车辆驶下公路，在崎岖不平的荒地上划出一道弧线，远远绕开了那处不详的残骸。在废土，好奇心往往是死亡的开端。
这就是灰烬之地的法则：警惕，规避，生存优先。
中午时分，车队在一片相对平坦、视野开阔的砾石滩停了下来，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给。引擎熄火后，那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寂静再次降临。
众人下车活动有些僵硬的四肢。木雅轩立刻沟通着周围稀少的植物，扩大警戒范围。林平则跃上车顶，如同孤狼般审视着四周的地平线。
冷一一和王慧开始分配食物和饮水。每人分到了小半块压缩饼干和几口清水。午餐肉罐头是战略储备，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王慧一边小口咀嚼着干硬的食物，一边再次摊开地图和笔记本，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根据油耗和里程计算，我们目前的燃油，在抵达目标中转站后，剩余将非常有限，甚至可能无法支撑我们寻找下一个补给点。中转站是我们必须有所收获的地方。”
压力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分。
木雅轩结束了感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周围的植物都很‘疲惫’，它们传递的信息很混乱，主要是干渴和对……对某种‘侵蚀’的恐惧。这里的地下水源可能很深，或者已经被污染了。”
水源，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冷一一默默听着，将最后一点饼干碎屑倒进嘴里。她感受着体内“冰海”的缓慢流转，吸收着空气中微乎其微的游离能量，但这远远不够。废土的环境，对于需要能量淬炼自身的“归墟”之路而言，堪称贫瘠。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林平从车顶跃下，落地无声。他走到冷一一面前，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不规则形状、颜色暗沉、表面却隐隐有能量波纹流转的黑色石头。
“在那边岩缝里发现的。”他语气平淡，“能量惰性，但结构奇特，或许……对你有点用。”
冷一一微微一怔，接过石头。入手冰凉，体内的“冰海”似乎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她立刻明白，这是一种蕴含特殊矿物能量或者经过某种变异辐射的矿石，虽然能量性质与她吸收的丧尸残骸能量不同，但同样可以被“冰海”缓慢研磨吸收，只是效率未知，风险未知。
他注意到了她的能量需求，并且愿意分享可能有益的资源。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超越了纯粹的利益交换，带上了一丝难以言明的……默契。
“谢谢。”冷一一将石头收起，没有多问。
林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开，继续他的警戒。
王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在笔记本上默默添加了一笔。
短暂的休整结束后，车队再次启程。
下午的路程更加难熬。他们遭遇了一场小范围的、带着强腐蚀性的酸雨，不得不紧急寻找一处突出的岩层躲避，看着雨水在车身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蚀痕。之后，又不得不绕行一片区域，因为木雅轩感知到那里地下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充满攻击性的变异虫巢。
夕阳西下，将天地染成一种病态的橘红色时，他们距离目标中转站还有不到三十公里。但燃油指示灯已经再次开始闪烁报警。
冷一一将车停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决定在此过夜。夜间在未知区域行驶，风险系数成倍增加。
“明天上午，我们必须抵达中转站。”王慧看着油表，语气凝重，“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夜幕降临，寒意刺骨。四人轮流值守，围绕着几乎熄灭的篝火余烬（不敢生大火），裹紧单薄的衣服，在“破晓”的庇护下，试图获取一点可怜的睡眠。
冷一一抱着膝盖，望着头顶那片被辐射云遮蔽、星辰稀疏的夜空。无数线索和危机在脑中盘旋，仿佛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让她放松心神喘息片刻。
活下去，找到答案，变得更强。
这是支撑她在这片灰烬中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而在遥远后方的第十区，一场因他们逃离而引发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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