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太行山，抗大华北分校，临时大礼堂。
这里原本是兵工厂的一个大型仓库，此刻被简单改造，上百条长板凳整齐排列，前方临时搭建了一个主席台。
主席台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由兵工厂女工连夜赶制出来的红色旗帜。
旗帜中央，是镰刀与锤头组成的耀眼徽记，两旁则写着两行苍劲有力的大字。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礼堂里，坐满三百七十二名来自华北各大军区的八路军中高级指挥员。
他们，就是抗大华北分校第一期高级指挥员进修班的全体学员。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
他们中，军衔最低的也是主力营的营长，大部分都是团长、政委，甚至还有几位是旅级干部。
此刻，这些平日里在各自部队说一不二的“山大王”们，全都穿着崭新的、统一配发的土黄色作训服，腰板挺得笔直，正襟危坐。
但他们的眼神里，却充满掩饰不住的好奇、激动，以及一丝丝的……不服气。
“我说老许，你们冀中军区的，这次来了多少人？”
一个独臂的将军，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一个同样威猛的汉子。
“嘿，还能有多少？除了留守的，能打的团长、政委，全让聂司令给打包送来了！”
那姓许的将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聂司令说了，谁要是不来，他就亲自上门‘请’！“
”我估摸着，没人想尝尝他老人家的‘请’字是什么滋味。”
“咱们晋冀鲁豫也一样，刘师长和邓政委下了死命令，说这次是天大的机遇，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回去就等着撸到底！”
“山东军区的罗司令更狠，直接说，学不会林总指挥那套‘科学打仗’的本事，就别回去了，留在太行山挖煤！”
学员们小声地交头接耳，交流着各自军区的情况，言语间，无不透露出对这次“进修”的期待。
他们都是识货的人。
太行山兵工厂的“八一式”步枪，他们已经领教过，那恐怖的射速和精准度，让他们这些用惯“老套筒”的人，第一次尝到什么叫“火力压制”。
而传说中的“雷神之锤”重炮，“太行-虎”坦克，以及那如同天罚般的“喀秋莎”……
更是让他们心痒难耐，做梦都想亲眼见识一下。
能学到使用这些“神仙兵器”的法门，别说让他们来当一个月学生，就是当一年，他们也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礼堂的侧门打开，几个人影走了进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八六旅旅长陈更。
他今天也换上一身崭新的军装，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跟在他身后的，是政委刘振华，以及周平、钱秉文等几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专家顾问。
最后，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年轻，但眼神却深邃得不像话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就是林川。
“全体起立！”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礼堂里三百多名身经百战的悍将，“唰”的一声，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林川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有敬畏，也有不服。
他们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便是那个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林总指挥”。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陈更走到主席台中央，笑着压了压手。
“都坐，都坐下！到了太行山，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
等所有人都坐下后，陈更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郑重起来。
“同志们，今天，是个值得载入我们八路军军史的日子！”
“经延安总部，中央军委批准，‘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华北分校’，今天，正式成立！”
哗——！
礼堂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下面，我宣布，抗大华北分校，第一届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陈更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兴奋的脸庞，然后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
“首先，我向大家介绍，我们华北分校的第一任校长，同时，也是我们这次‘华北解放战役’的前敌总指挥——林川同志！”
陈更侧过身，伸手指向林川。
啪啪啪啪！
更加热烈的掌声响起，三百多名铁血将领，用尽全身的力气鼓着掌，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林川身上。
林川平静地走到台前，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同志们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欢迎大家，来到太行山。”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军的栋梁，是战功赫赫的英雄。“
”让大家放下手里的仗不打，跑到这山沟沟里来当学生，很多人心里，可能还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些怨气。”
林川的话，让台下不少指挥官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希望大家能记住一句话。”
林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未来的战争，是钢铁的战争，是技术的战争，更是……“
”知识的战争！”
“如果我们还抱着‘小米加步枪’的老观念，还想着靠拼刺刀、靠人海战术去跟鬼子硬碰硬。“
”那不是勇敢，那是对我们战士生命的极端不负责任！”
“我把大家调来，不是为了让大家学会怎么开枪，怎么拼刺刀。“
”这些，你们比我懂。”
“我要教给你们的，是如何用我们手里的钢铁，更高效、更科学地去杀敌！“
”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
“我希望，一个月后，当你们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的军事指挥官！”
林川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台下的学员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好奇和审视，逐渐变成凝重和思索。
“下面，我来宣布一下我们学校的教员团队。”
林川侧过身，开始介绍。
“这位，是我们的副校长，兼政委，刘振华同志。他将负责大家在校期间所有的思想政治工作和后勤保障。”
刘振华笑着对大家敬了个礼。
“这位，是我们的荣誉教授，周平顾问。“
”他将为大家讲授《战争冶金学》，告诉大家，一根合格的炮管，需要经过怎样的千锤百炼。”
周平顾问扶了扶眼镜，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们的特聘教授，钱秉文老先生。“
”他将为大家讲授《炸药与化学》，让大家明白，为什么我们能用煤炭炼出油，用空气造出炸药。”
钱秉文老先生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台下深深一躬。
“这位，是我们的客座教授，来自苏联的鲍里斯·万尼科夫同志。他将为大家分享苏维埃红军的‘大纵深作战理论’。”
万尼科夫表情复杂地站了起来，对着台下微微颔首。
“还有几位战术教官。”林川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第一位，是我们三八六旅新一团团长，兼第一独立坦克连连长，李云龙同志！“
”他将为大家现场演示，如何用坦克，把鬼子的乌龟壳碾成渣！”
“到！”
李云龙“霍”地一下从第一排站了起来。
他今天特意没穿那件骚包的将官呢大衣，而是换上一身笔挺的作训服，胸前挂着望远镜，腰里别着两把擦得锃亮的驳壳枪。
那股子舍我其谁的彪悍劲儿，瞬间镇住了全场。
“第二位，是我们‘神剑’炮兵营营长，丁伟同志！“
”他会告诉大家，什么叫‘饱和覆盖’，什么叫‘外科手术式打击’！”
丁伟也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敬了个礼，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第三位，是我们独立重炮团团长，王承柱同志！“
”他将为大家展示，什么叫‘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
王承柱激动地满脸通红，敬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
林川一口气介绍了十几位“教员”，每一个，都是在各自领域响当当的人物。
台下的学员们，已经彻底听傻了。
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培训班。
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培训班，这简直就是八路军最高规格的“军事科学院”！
从冶金、化工到机械、电子，从步兵战术、炮兵理论到装甲兵运用，甚至还有苏联的先进作战思想！
这课程，也太他娘的豪华了吧！
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求知”的火焰。
就在这时，礼堂的后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眼镜，气质儒雅，但眼神却异常坚毅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同样气度不凡的警卫员和参谋。
看到来人，主席台上的陈更旅长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总……总指挥？！”
“副总指挥？！”
“周副主席？！”
陈更的声音都在颤抖。
哗啦！
全场三百多名学员，也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齐刷刷地转过头去。
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容时，整个礼堂，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下一秒，所有人，包括主席台上的陈更、刘振华，还有那些头发花白的专家教授，全都“唰”的一声站了起来，立正，敬礼！
“首长好！！”
山崩海啸般的吼声，震得整个礼堂的屋顶都在嗡嗡作响。
来人，正是从延安一路风尘仆仆，秘密赶到太行山的，八路军总指挥、副总指挥，以及周副主席！
“同志们好！都坐下，都坐下！”
总指挥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他径直走到主席台上，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庞，最终，落在林川的身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欣赏、欣慰，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倚重。
“林川同志，你这个校长，搞的这个开学典礼，很不错嘛！”总指挥笑着说道。
“报告总指挥，我……”林川刚想说什么，却被总指挥摆手打断。
“今天，我不是来视察的，也不是来当首长的。”
总指挥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走到第一排，在一个空着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坐下来。
然后，他转头，对着副总指挥、周副主席说道。
“两位老总，你们也坐。”
“从今天起，我们三个老家伙，也是这抗大华北分校的……”
总指挥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无比认真，无比郑重的语气，看着主席台上同样一脸懵圈的林川，朗声说道：
“第一期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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