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低回,盘旋在镇礼堂的穹顶之下,像一群找不到归途的秃鹫。
黑白帷幔从高处垂落,肃穆得令人窒息。
正中央,覆盖着国旗的棺椁显得异常沉重,据说里面装着许明远残缺不全的“遗体”,一场大火烧掉了他最后的体面,也烧掉了所有直接的证据。
我穿着一身素色连衣裙,安静地站在人群中,指尖的凉意几乎要穿透那张伪造的“家属代表证”。
手心里,那枚微型信号干扰器被体温捂得温热,是顾昭亭刚刚在后台塞给我的。
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殡仪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只在与我擦肩时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三分钟。”
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舌尖下意识地抵了抵藏在牙托里的备用U - 盘。
那里面储存着的数据,足以掀翻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
他们想用一场盛大的葬礼,为许明远的“牺牲”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再造一个英雄偶像。
而我今天这堂课,就是要教他们,什么叫真正的“覆模”。
仪式开始了。
副镇长走上台,用一种刻意压抑的悲痛语调致悼词,字里行间都是对许明远“为乡村教育献出宝贵生命”的赞美与惋惜。
台下,配合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前排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甚至举起了“老师您走好”的LEd灯牌,荧荧的白光映着她们泪痕未干的脸,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我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锁定在主席台右侧的那个座位上。
赵姨就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套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
她没有流泪,甚至没有丝毫悲伤的表情,整个人像一尊蜡像,僵硬地陈列在那个属于“悲痛家属”的位置上。
“全体起立,默哀一分钟。”司仪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就是现在。
我垂下眼帘,做出哀悼的姿态,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却悄然按下了干扰器的启动键。
礼堂的灯光在那一瞬间忽闪了一下,监控摄像头的指示灯同步熄灭。
没有人注意到这刹那的异常。
我迅速从口袋里抽出那张打印纸,趁着转身调整站姿的间隙,精准地将它塞进了离我最近的一束菊花的花圈夹层里。
纸条很小,上面只有一行字:“你女儿的枕头下,藏着她说不出的话。”
这是我昨夜从那些破碎的录音片段中,提取出的最关键的一句。
它不是证据,而是一根针,一根专门用来刺破目标最脆弱心理防线的毒针。
三分钟后,干扰器自动关闭,一切恢复如常。
追思环节,主持人用咏叹调般的语气邀请“最受许老师关爱的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走了上去,她看起来很紧张,捏着稿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老师……他,他教会我,要勇敢……”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
台下的家长们露出同情的目光,气氛被推向了又一个高潮。
“要勇敢……面对黑暗。”她念出这句话,声音突然变得平直,像是失去了所有感情。
紧接着,她停顿下来,眼神开始涣散,瞳孔失去了焦点,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心头一凛,某种可怕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她在接收指令!
我的“金手指”——那是我对自己大脑中植入的微型处理器的称呼——立刻启动,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扫描分析全场的可疑信号源。
很快,画面定格在主席台的赵姨身上。
她的坐姿没有变,但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拇指,正以一种极其细微且富有节奏的方式,捻动着腕上的那串檀木佛珠。
每三下为一组,不快不慢,像是在敲打着某种无声的摩斯电码。
是编码信号!她在现场遥控这个女孩!
我不能让她说完那段被植入的“证词”。
电光石火间,我猛地站直身体,用力地鼓起掌来。
清脆响亮的掌声在悲戚的哀乐中显得格外突兀,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我,包括主席台上的赵姨,她捻动佛珠的动作猛地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打乱了信号的节律。
台上的女孩如遭电击般浑身一颤,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她茫然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稿子,又惊恐地望向后台的方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台下已经有家长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场完美的表演,被我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撕开了一道裂口。
葬礼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我故意落在人群最后,在摆放花圈的区域来回踱步,假装在寻找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耐心也在一点点被消磨。
终于,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男人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那束被我塞了纸条的菊花,将其整个抱起,快步离开了礼堂。
我立刻跟了上去,远远看见他钻进了一辆停在后巷的无牌面包车。
正当我准备呼叫顾昭亭进行追踪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肩头被轻轻一沉。
“车底有GpS,我已经标记了。”顾昭亭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不知何时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一个移动的红点正沿着镇上的主路,朝着北郊公墓的方向驶去。
我盯着那个红点,却摇了摇头。
“不,他们不会去墓地。”我的声音异常笃定,“许明远的棺材是空的,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稳定的电源,也没有信号屏蔽设施,无法进行‘意识同步’。”
“意识同步”——这是我们从母亲遗留的加密文件中破译出的核心词汇。
我的金手指迅速调取了小镇的卫星地图,将所有符合“位置隐蔽、大功率供电、具备物理信号屏蔽条件”的地点进行筛选、比对。
最终,一个被标记为废弃的地点跳了出来:镇中心的老电影院。
它的地下室,在七十年代曾被用作民兵训练和通讯中心,拥有独立的供电线路和厚实的钢筋混凝土地下结构。
那里是整个小镇最完美的信号孤岛。
深夜,我和顾昭亭像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潜至老电影院斑驳的外墙下。
地下室的通风口早已锈迹斑斑,其中一个的格栅恰好破损了一角。
我凑上前,屏住呼吸向里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破败的地下室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控制中心。
冰冷的白光灯管下,十几台服务器嗡嗡作响。
正对面的墙壁上,投影着七个并排的脑波活动图谱,其中一个的波形正剧烈地上下波动,我认得那个频率特征——正是白天在葬礼上发言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孩。
赵姨就坐在主控台前,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机械地输入一连串复杂的参数。
而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台类似高科技医疗舱的装置。
舱盖是透明的,里面躺着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双眼大睁,却空洞无神,没有任何焦点。
是她,镇上今年失踪的那个初三学生。
“冲进去吗?”顾昭亭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急切和愤怒。
我死死盯着墙上那七个跳动的数据流,忽然间,我发现了一个让我遍体生寒的细节:所有脑波图谱的基准频率,它们加密和传输的方式,竟然与我母亲那张遗物指纹卡的核心加密频段,完全吻合。
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许明远的死,失踪的女孩,被控制的学生,还有……母亲当年的“意外”。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等等。”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们在进行最后的调试,他们在等一个人……一个能彻底唤醒这个系统的人。”
我抬起头,迎上顾昭亭不解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而这个人,必须是我。”
话音刚落,一股阴冷的、带着淡淡霉味和臭氧气息的空气,从那破损的通风口里缓缓渗出,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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