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李文博所有的得意与筹谋，将他从云端狠狠地拽了下来，摔在冰冷坚硬的现实地面上。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碎裂，最后化为一片错愕的苍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管家服，却比任何凶神恶煞都更令人胆寒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他认得这张脸，这张在烂尾楼的地下室里，给他留下永生难忘梦魇的脸。
高棉鬼王。
它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陈玄的管家？
“处理掉。”
这三个字，不带任何感情，像是一道来自九幽的判决，在国师府门前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回荡。
龙卫的心，猛地一沉。
他身后的两名龙组成员，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按在了腰间，肌肉瞬间绷紧。他们不是在防备李文博，而是在防备那个下达了命令的“管家”。
完了。
这是龙卫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国家机器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最终还是没能隔绝掉世俗的贪婪与愚蠢。而陈玄，这位他们极力想要“安抚”的存在，终于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不耐。
不是警告，不是驱逐，而是……处理掉。
李文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他再也维持不住商界巨子的风度，声音都变了调。
“不……等等！陈大师！是我啊！李文博！”他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是合伙人！‘转运地产’！我们一起赚了那么多钱！你忘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与不解。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功臣，是送财童子，怎么就成了需要被“处理掉”的垃圾？
鬼王管家面无表情，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重复着那句简单而恐怖的逻辑。
“主人说，你吵。”
说完，他缓缓地抬起脚步，朝着李文博，踏出了第一步。
没有杀气，没有威压，但随着他这一步的踏出，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几度。李文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巨蟒给盯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龙卫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是遵守上级的命令，保护李文博这个“公民”的安全，从而直面鬼王的怒火，彻底激怒陈玄？还是……执行这位“管家”的命令，将李文博“处理掉”，以平息主人的怒火？
这是一个荒谬的、却又无比现实的电车难题。
铁轨的一边，是国家的法律与国际声誉。
另一边，是一个能让诸神退避、能让大地长出仙桃的存在的……睡眠质量。
“站住！”
龙卫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干涩而沙哑。他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李文博和鬼王管家之间。
他不能让李文博死在这里，至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国家最高禁区的门口。
鬼王管家的脚步停下了。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聚焦在了龙卫的身上。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向龙卫涌来。龙卫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仿佛被剥离了身体，置于万年寒冰之中。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他是我们的……公民。”龙卫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的问题，将由我们来处理。”
“处理？”鬼王管家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紧接着，他笑了。
那是一种无声的、比哭更难看的笑容。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你们？”他沙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极致的、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们，也配？”
话音未落，鬼王管家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龙卫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危机感应提升到了极限！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身后已经吓傻了的李文博，用尽全力向后甩去！
“带他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龙卫刚才站立的位置，五指如钩，带着一股能撕裂一切的阴煞之气，抓了个空。
一击不中，鬼王管家的身影在三米外再次浮现。他看着被两名龙组成员架起来、屁滚尿流地向后拖去的李文博，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刹那间，风停了，云住了。整个国师府门前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所有光线和声音都被抽离，陷入一片死寂。一股远比刚才恐怖百倍的邪神之威，开始在他掌心汇聚。
龙卫知道，他要动真格的了。
一旦让他出手，别说一个李文博，方圆百米之内，恐怕连一只蚂蚁都活不下来。
“陈大师！”
情急之下，龙卫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扇朱红大门，吼出了他这辈子最大声的一句话。
“请息怒！”
这一声怒吼，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鬼王管家掌心那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骤然一滞。他僵硬地扭过头，看向那扇门，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几秒钟后。
“吱呀——”
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再次被拉开了一条缝。
陈玄那张睡眼惺忪、满脸不爽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角还挂着眼屎，身上那件皱巴巴的t恤上甚至还有一小块可疑的口水印。他先是极其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僵在原地的鬼王管家，又扫了一眼被架着、狼狈不堪的李文博，最后，目光落在了龙卫身上。
“大清早的，嚎什么丧呢？”陈玄的声音里充满了起床气，每一个字都透着“我想杀人”的烦躁。
龙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玄没等他回答，又看向李文博，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有你，李扒皮。”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没事别来烦我。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李文博浑身一哆嗦，看着陈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却感觉比面对鬼王时还要恐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多么致命的错误。
他把陈玄当成了可以利用的资源，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他却忘了，陈玄的本质，是一头只想睡觉的、谁吵醒就吃谁的史前巨兽。
“我……我错了，陈大师……”李文博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我再也不敢了……我马上滚，滚得远远的……”
“行了。”陈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滚吧。”
然后，他看向龙卫，指了指鬼王管家，又指了指李文博，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吩咐道：“看好我的门卫，别让他随便打死人。也看好这个白痴，别让他再来吵我睡觉。”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世界，再次恢复了宁静。
鬼王管家身上的恐怖气息，如潮水般退去。他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管家模样，对着紧闭的大门，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也走进了院子，轻轻地带上了门。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留下龙卫和他的两个手下，还有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湿透的李文博，在秋风中凌乱。
龙卫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白得像冬天的浓雾。他感觉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走到李文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现在却像条死狗的商业巨子，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怜悯，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李总，现在，你违反了《国家安全禁区管理条例》第三十七条，我需要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李文博抬起头，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就在这时，远处，那辆载着巨型钻头的平板拖车，终于轰鸣着驶到了工地前。司机探出头，兴奋地冲这边喊道：“老板！第一台大家伙到了！什么时候开工啊？”
龙卫没有看他，只是拿出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龙卫。启动紧急预案，封锁这片区域所有道路，清退所有施工单位。理由？危害国家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是！”
挂断电话，龙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恢复了平静的四合院，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场由一个商人的贪婪和另一个人的起床气引发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而此时，国师府的院子里。
陈玄重新躺回了吊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嘴里还在嘟囔着。
“吵死了……总算能睡个回笼觉了……”
在他头顶，那棵神异的桃树，在阳光下轻轻摇曳。一滴晶莹的、仿佛汇聚了天地精华的露珠，从一片金色的叶子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他身下的土地里。
ps：你觉得，被陈玄亲自认证为“白痴”的李文博，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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