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后寿辰只剩十二天，秘密据点里的气氛绷得比阿蛮拉满的弓弦还紧。
小泉正对着院子里一棵歪脖子枣树练习“金殿辩驳三十六式”——其实就是对着空气指手画脚、挤眉弄眼，试图找出一个既能揭露真相又不至于立刻被拖出去砍头的完美姿势。
“靖王！你可知此丹有毒！”他压低嗓音，做出义正辞严状。
“证据呢？”他跳到枣树另一边，捏着嗓子模仿靖王那种温文尔雅的腔调。
“证据就是……”小泉卡壳了，挠着头原地转圈，“对啊，证据怎么当场拿出来？难道要说‘皇上您稍等，我给您喂只老鼠试试毒’？还是说‘这丹药和我从义庄尸体里提取的毒质成分一致’？听着就不靠谱啊！”
阿蛮蹲在一旁啃着炊饼，含糊不清地捧场：“泉哥，你这架势……有点像俺们村里跳大神的王婆。”
小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气场！气场！到时候往金殿上一站，没点气势怎么镇得住场子？”
苏婉清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见状忍俊不禁：“小泉，你若真在圣前这般……活泼，怕是还没开口，就被御前侍卫当刺客按在地上了。”
“那怎么办嘛！”小泉泄气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抓起一片西瓜恶狠狠地啃着，“咱们现在就像知道房梁上有条毒蛇，可梯子不够高，棍子不够长，只能干瞪眼！”
药老坐在廊下捣药，闻言头也不抬：“急有何用？蛇总会出洞，关键是出洞时，你的棍子得准备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众人立刻警觉起来。阿蛮瞬间丢掉炊饼，抄起靠在墙边的熟铜棍，像尊门神般堵在门口，瓮声问：“谁？”
“靖王府管事，奉王爷之命，特来拜会林神医。”门外传来一个恭敬却不失倨傲的声音。
靖王府？!
小泉和药老、苏婉清交换了一个眼神。阿蛮看向小泉，小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门开了，一个身着锦缎、面皮白净的中年管事带着两个随从站在门外。那管事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内众人，最后落在小泉身上，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躬身行礼：“这位想必就是名满京城的林神医了？小的王贵，给神医请安。”
小泉努力端出“神医”架子，微微颔首：“王管事不必多礼。不知靖王殿下有何吩咐？”
王管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色：“实不相瞒，我家王妃娘娘突发头风，痛如斧劈，彻夜难眠。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来看过了，针灸汤药用了不少，却收效甚微。王爷忧心如焚，听闻林神医医术通神，连万毒谷那等绝地都能安然归来，想必对这疑难杂症定有妙法。故特命小的前来，恳请神医过府一诊。”
他说话时，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小泉的反应，观察着他的神色。
小泉心里咯噔一下。王妃头风？这么巧？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他们急需进入王府探查的时候病了？这该不会是靖王设的局吧？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他面上不动声色，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这个动作跟药老学的），露出为难之色：“这个……王妃凤体违和，在下理当效力。只是……”
“诊金方面，王爷绝不会亏待神医。”王管事立刻接话，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面额赫然是五百两，“这是王爷的一点心意，请神医先行笑纳。若能治好王妃，另有重谢。”
小泉眼角瞥见那银票，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但立刻警醒：糖衣炮弹！这绝对是糖衣炮弹！
他还没开口，药老在廊下突然咳嗽了一声。小泉会意，话锋一转：“王管事误会了。医者父母心，谈钱就俗了。只是在下年轻识浅，恐医术不精，耽误了王妃病情。况且，王妃内室，外男出入多有不便……”
王管事笑容不变：“神医过谦了。王爷说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救命要紧，不必拘泥俗礼。至于医术——若连解了‘千机散’之毒的神医都称‘不精’，那太医院众人岂不都该回家种地了？”这话带着三分恭维七分不容拒绝。
小泉心里飞快盘算。去，可能是陷阱；不去，立刻就会引起靖王怀疑，而且会失去这个光明正大进入王府探查的绝佳机会！
他看了一眼药老，药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苏婉清，苏婉清轻轻眨了眨眼。
赌了！
小泉脸上绽开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王爷如此信任，在下若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请管事稍候，容在下准备一下药箱。”
“应当的。”王管事笑容加深。
小泉转身回屋，药老、苏婉清和阿蛮立刻跟了进来。
“师傅，您看这……”小泉压低声音。
药老快速低语：“头风之症，做不得假。但时机太巧，必有蹊跷。此去凶险，却也是机会。”
苏婉清蹙眉道：“若真是陷阱，你们进去容易出来难。”
阿蛮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俺跟泉哥去！谁敢动歪心思，俺一棍子敲扁他！”
小泉想了想，对药老道：“师傅，我需要阿蛮跟我去，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他力气大，眼神好，或许能注意到些我看不到的东西。就说是我的助手，帮忙扛药箱的。”
药老沉吟片刻，点头：“也好。记住，多看，多听，少言。王府之内，一草一木，一言一行，皆可能有疑。诊治完毕，立刻告辞，莫要久留。”
他又从自己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递给小泉：“这里面有几样东西，或许用得上。红色蜡丸是解毒丹，绿色是迷药，白色是烟雾弹，危急时刻可助脱身。”
小泉郑重接过，贴身藏好。
片刻后，小泉背着一个古朴的药箱，带着扛着一个更大号药箱（里面其实塞了不少杂物的阿蛮，走出了屋子。阿蛮那铁塔般的身形和憨厚的表情，让王管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也没多问。
“神医请。”王管事侧身引路。
门外，一辆装饰华贵却不张扬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小泉登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药老和苏婉清。药老面色凝重，苏婉清眼中满是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钻进了车厢。阿蛮抱着大药箱，笨拙但稳当地爬了上去，坐在他身边，铜棍就横在膝上。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靖王府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小泉压低声音对阿蛮说：“记住，进去以后，多看，少说话。有人问你什么，你就傻笑。看到什么奇怪的，记在心里。”
阿蛮用力点头，随即又担心地问：“泉哥，王妃要是真病了，你能治好吗？别治不好，把咱们扣下……”
小泉翻了个白眼：“头风而已！《万毒真经》里至少有八种治法！实在不行……”他摸了摸怀里药老给的那个皮囊，“咱们还有备用方案。”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渐渐驶入京城权贵云集的区域。周围的宅邸越来越气派，行人也越来越少。
终于，马车在一座巍峨府邸的侧门前停下。朱红的大门紧闭，只有旁边一扇小门开着。门楣上“靖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小泉看着那扇仿佛巨兽之口的小门，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龙潭虎穴，我们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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