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的余波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被迅速抚平。系统加固、数据补录、客户安抚、以及针对“星海科技”的反制措施，都在林知意高效而缜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团队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凝聚力空前，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一样，不知疲倦地投入到了繁重的善后工作中。
陆延舟也如同他承诺的那样，调动了延舟科技全部的资源配合林知意。法务团队开始收集确凿证据，准备对“星海科技”提起商业机密窃取和不正当竞争的诉讼；公关团队则严密监控舆论，防止任何不利信息的发酵；他甚至动用了一些更深层的人脉关系，对“星海科技”施加了无形的压力。
他没有再像那晚一样，长时间停留在林知意的办公室。但他存在的痕迹无处不在。每天都会有总部不同部门的负责人，因为各种协同事项前来汇报或沟通，他们对待林知意的态度，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重。一些原本可能需要层层审批才能调动的资源，现在几乎是她一个电话就能迅速到位。
这种毫无保留的、平台级的支持，让林知意得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技术和业务的恢复。
又是一个深夜。
办公区内依旧灯火通明，但不再是前几晚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而是一种沉浸在专注工作中的宁静。大部分团队成员已经完成了手头紧急的任务，陆续下班了。只剩下几个核心骨干，还在对一些加固后的模块进行最后的稳定性测试。
林知意独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审阅着法务部提交过来的、关于起诉“星海科技”的初步法律文件。她的眉头微微蹙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思考着某个条款的措辞是否足够严谨。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林知意头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门开了，陆延舟走了进来。他手里没有拿文件，也没有带助理，只是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他走到办公桌前，将水杯轻轻放在她手边，然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知意这才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向他。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微敞，脸上带着连日忙碌后的疲惫，但眼神很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
“还在看起诉书？”他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嗯。”林知意应了一声，端起那杯温水喝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有几个细节需要再推敲一下。”
陆延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线上，落在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却依旧明亮的倦色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偶尔点击鼠标和翻阅纸张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安静，不同于以往的尴尬或对峙，也不同于并肩作战时的紧绷。它更像是一种……经过大风大浪后，停泊在安全港湾的松弛与宁静。
过了许久，林知意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她看向一直沉默坐在对面的陆延舟，忽然问了一句：
“‘星海’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询问一个普通的商业对手。
陆延舟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似乎对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内部有些动荡。”他言简意赅，“几个负责这次行动的高管压力很大。我们提交的部分证据，足够让他们喝一壶了。后续，看他们能拿出多大的诚意来平息这件事。”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没有激烈的情绪，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知意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细节。她知道，以陆延舟的手段，既然出手，就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这一点，他们倒是出奇地一致。
又是一阵沉默。
窗外的城市已经彻底沉睡，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办公室内，柔和的灯光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交织在一起。
陆延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林知意。他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线条，看着她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再次被触动。
他忽然很想知道，在经历了苏婉华的到访，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之后，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她收下了吗？
她对他母亲那番“真诚的接纳”，又是如何想的？
对于他……她是否，有了一丝一毫的，不同于“合伙人”的感觉？
无数个问题在他心头盘旋，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问出口的时候。
他不能急。
他需要耐心，需要等待，需要让她自己，一步步走出那片由他亲手造成的迷雾。
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近乎贪婪的、却又无比克制的目光，描摹着她的轮廓，仿佛要将这**平凡的加班夜**里，她安静坐在他面前的画面，永远地刻在心里。
林知意似乎感受到了他过于专注的视线，微微侧过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或者说暂时不愿去读懂的情绪。但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避开，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
两人就这样隔着办公桌，在寂静的深夜里，无声地对视着。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山，似乎在这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一次次沉默的陪伴中，被无声地消融着。
过了许久，林知意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很晚了。”
陆延舟的心，因为她这句平淡的话，微微一动。他看着她，点了点头：
“嗯，是很晚了。”
他站起身，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难得的宁静。
“我送你回去。”他说，语气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陈述。
林知意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是在权衡，又似乎只是在确认他的状态。
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
没有拒绝，没有客套。
只是一个简单的“好”字。
陆延舟深邃的眼眸中，瞬间迸发出一抹难以抑制的光亮，如同夜空中骤然划过的流星。但他很快便克制住，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微不可察地松弛了几分。
他走到门口，为她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动作自然而体贴。
林知意关闭电脑，整理好桌面，然后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外套，穿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只剩下节能灯微弱光亮的办公区。
电梯下行，车厢内安静行驶。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凡**。
如同无数个加班的夜晚。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夜晚，某些固执的坚冰，已经悄然裂开了缝隙。
某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感，正在破土而出。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林知意推门下车，站在车边，回头看向驾驶座的陆延舟。
他也正看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和专注。
“路上小心。”她说。
“嗯。”他应道，“早点休息。”
林知意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公寓大门。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但陆延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直到那扇门彻底合拢，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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