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比持续的炮火更令人窒息。
寻山会舰队的齐射暂停了,只有受伤渔船进水的“汩汩”声和海风掠过残破船体的呜咽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四灵光罩依旧顽强地闪烁着,但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
甲板上,众人艰难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便被更深的绝望压垮——钢铁巨舰的炮口依旧冰冷地锁定着这里,如同围猎垂死猎物的狼群。
陆深昏迷不醒,被孙砚和林星遥拖到相对安全的船舱角落,他左肩的漆黑仍在缓慢蠕动,气息微弱。
“水鬼”趴在舵轮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额角的伤口,鲜血混着汗水滴落在锈蚀的金属表面。
“礁石”半跪在船尾,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手中的强弩弓弦已然紧绷到极限。
苏清漪是状态最差的一个。
她半跪在甲板上,双手死死抱着滚烫的青铜匣,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维持四灵光罩抵御刚才那轮饱和攻击,几乎榨干了她本就未完全恢复的精神力。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无数根针扎刺,与信物之间的血脉共鸣也变得时断时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台,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
“他……要来了。”苏清漪抬起头,望向那艘如同海上堡垒的旗舰,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旗舰那庞大而狰狞的舰首处,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他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就这么一步踏出了船舷,落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
是隗。
他依旧穿着那身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色服饰,身形并不如何魁梧,但当他立于海面之时,整个喧嚣的世界仿佛都以他为中心安静了下来。
海浪在他脚下变得温顺,仿佛在跪拜它们的君王。
他没有刻意散发什么气势,但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水银,瞬间弥漫了整个海域,比刚才的炮火齐射更让人窒息。
他踏波而行,步伐从容,如同在自家庭院中散步。
脚下漆黑的海水在他每一步落下时,都会扩散开一圈圈蕴含着不祥波动的涟漪。
他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变得扭曲黯淡。
“蝼蚁的顽强,总是出乎意料。”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俯视众生的冷漠,“但游戏,该结束了。”
他的目光,穿透了残破的船体,穿透了明灭不定的四灵光罩,最终牢牢锁定在苏清漪怀中的青铜匣上。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急切,只有一种看待“工具”的纯粹和志在必得的贪婪。
他抬起一只手,五指微张。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在他掌心之上,空间仿佛塌陷了下去。
一股极其诡异的能量开始汇聚——那不是纯粹的黑,而是一种融合了冥水的深邃死寂与秽炎的扭曲灼热所形成的黑暗流质。
它不像火焰般跳动,也不像水流般流淌,而是如同活物般缓慢地蠕动、纠缠,散发出亵渎生命、腐蚀万物的恐怖气息。
逆源同化!
这便是隗的力量本质,是源自“归墟”禁忌知识的具象化,旨在将一切有序的法则扭曲、污染,归于他所掌控的“秩序”。
“他的目标……是信物!”孙砚瞬间明悟,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猛地看向苏清漪,只见她在隗抬起手的瞬间,身体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在承受无形的攻击。
隗的手,轻轻向前一推。
那道融合了冥水与秽炎的黑暗流质,无声无息地射向渔船。
它没有理会脆弱的船体,也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一支拥有生命的黑暗之箭,径直撞向了那庇护渔船的四灵光罩!
“嗡——!!!”
这一次的碰撞,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却发出了另一种令人牙酸、直抵灵魂深处的尖锐嗡鸣!
黑暗流质并未像炮弹那样被光罩抵御或湮灭,而是如同浓酸般,紧紧“黏”在了光罩表面,并开始疯狂地侵蚀、渗透!
被黑暗触及的地方,四色流转的符文光华迅速黯淡、失色,光罩的稳定结构被粗暴地破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原本半透明的罩体上,迅速蔓延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啊——!”
苏清漪发出一声痛苦的短促尖叫,双手猛地抱紧了头颅。
那黑暗能量仿佛顺着她与信物之间的精神链接,直接作用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扭曲的幻象冲击着她的心智,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知到,四灵信物内部那原本和谐平衡的四象之力,正在被这股外来的黑暗力量强行干扰、污染,变得躁动不安,几乎要失控反噬!
青铜匣在她怀中剧烈震颤,变得灼热无比,表面的光华急剧闪烁,明灭不定。
“清漪!”孙砚目眦欲裂,扑到她身边,却不知该如何帮助她。
这种层面的对抗,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稳住信物!苏姐姐,集中精神!”林星遥也冲了过来,她看到苏清漪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小的血丝,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她试图握住苏清漪冰冷颤抖的手,将自己的精神力微弱地传递过去,试图给予一些支持,但那无异于杯水车薪。
孙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自己“接触感知”的能力。
他不再犹豫,一只手紧紧握住苏清漪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按在了剧烈震颤的青铜匣上。
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夹杂着尖锐的精神痛楚,顺着他的手臂汹涌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青龙的生机在被死寂吞噬,朱雀的炽烈在被阴冷冻结,白虎的锋锐在被污秽锈蚀,玄武的沉凝在被混乱动摇……四种截然不同的痛苦与挣扎,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
“坚持住……清漪,想想我们走过的路,想想昆仑,想想青丘……”孙砚咬着牙,嘴角也溢出了鲜血,但他没有松手,而是凭借着自己对古籍、对“山海文”、对能量脉络的理解,试图在混乱中帮助苏清漪梳理那躁动的信物能量,分担她的压力。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一定能赢!”
苏清漪在无边的痛苦与混乱中,听到了孙砚的声音,感受到了他和林星遥那微弱却无比温暖的支持。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她强行凝聚几乎溃散的精神,不再去硬抗那无孔不入的黑暗侵蚀,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与四灵信物的最深层次共鸣中,引导着它们彼此呼应,以四象相生之理,构筑内部循环,顽强地抵抗着外部的污染。
光罩上的黑色纹路蔓延速度减缓了,但仍在一点点侵蚀。
黑暗与四色光华交织、纠缠,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光罩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隗依旧踏浪而立,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实验。
他并未加大力量输出,似乎确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亲自出手,已将战斗从单纯的武力毁灭,升级为了对世界本源法则钥匙的直接争夺!
渔船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都系于那摇摇欲坠的光罩,系于苏清漪能否在精神和能量的双重侵蚀下,守住这最后的希望之火。
而就在这希望之火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那一直被安置在角落,用防水布覆盖、沉寂了许久的墨之茧,突然不易察觉地,微微动了一下。
(第153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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