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风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土腥味仿佛暴雨将至。
没有凯旋的欢呼没有夹道欢迎的百姓。冷凝霜骑着化作麒麟形态的景叶一路疾驰直冲皇宫。沿途的禁军见到那标志性的黑色神兽甚至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纷纷跪地让行。
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不是祥和而是一种压抑到了极点的死寂就像是紧绷到了极限的琴弦随时都会崩断。
当一人一兽落在养心殿前的广场上时眼前的景象让冷凝霜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广场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有身穿华服的嫔妃有平时趾高气昂的皇子，还有几位早已不问世事的宗室老王爷。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虽然努力做出悲戚的模样但那眼角眉梢间流露出的分明是焦虑、算计甚至是隐藏极深的贪婪。
就像是一群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在等待着最后的盛宴。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李公公跌跌撞撞地从殿内跑出来那张总是带着笑意像菊花一样的老脸此刻皱成了一团苦瓜眼圈红肿显然是刚哭过。
“父皇怎么样了？”
冷凝霜翻身落地声音冷得像这北原带回来的冰雪。
“陛下……陛下一直在等您快进去吧晚了就……”
李公公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侧身让开一条路。
冷凝霜没有看那些跪在地上的“亲人”一眼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扇象征着皇权中心的朱红大门。景叶变回小兽模样敏捷地跳上她的肩头那一双暗金色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鼻子耸动。
“主人这味儿不对啊。”
“好浓的死气这老头怕是真要灯枯油尽了。而且……这空气里还有一股子阴谋的味道馊馊的难闻死了。”
穿过层层纱幔，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老人特有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龙榻之上那个曾经叱咤风云、一言九鼎的中州皇帝此刻就像是一截枯朽的木头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锦被中。他的脸颊深陷脸色灰败如土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父皇。”
冷凝霜走到床边轻声唤道。
听到声音老皇帝那浑浊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当他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那双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竟然回光返照般亮起了一抹神采。
“凝霜……咳咳……你回来了。”
“北原……平定了吗？”
“幸不辱命。”
冷凝霜握住那只干枯如鸡爪的手，将一丝精纯的冰系元力缓缓渡入试图缓解老人的痛苦“兽潮已退，源头已毁孙将军正在重整防务北境无忧。”
“好……好啊……”
皇帝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欣慰的弧度“朕就知道朕没看错人。你比你那几个废物哥哥强太多了。”
“你们都退下。”
皇帝突然提了一口气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德全守住门口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进来。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给朕挡在外面！”
“是老奴遵旨。”
李公公抹了一把眼泪躬身退了出去顺带将厚重的殿门紧紧关闭。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还有一只正盯着床头那颗夜明珠流口水的景叶。
“扶朕起来。”
冷凝霜依言将皇帝扶起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
皇帝大口喘息着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他仅存的生命力。他死死盯着冷凝霜的眼睛眼神中不再是父亲的慈爱而是一种帝王特有的审视与锋利。
“凝霜朕的时间不多了。”
“朕这一辈子都在平衡都在算计。想要给后人留一个安稳的江山想要让这中州皇朝万世长存。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朕这副身子骨终究是撑不住了。”
“父皇您别说了好好休息……”
“听朕说！”
皇帝猛地抓紧了冷凝霜的手腕，指甲几乎陷入肉里那股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垂死之人。
“朕走之后这中州的天，就要塌了。”
“那些平日里对朕俯首称臣的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他们会想方设法地把你拉下来，把你撕碎然后瓜分这庞大的帝国！”
“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题。”
“考题？”冷凝霜目光微凝。
“没错。”
皇帝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了一个非金非玉、通体漆黑的物件。
那是一枚虎符。
但与张烈手中的那枚不同，这枚虎符雕刻的不是猛虎下山，而是一头背生双翼、仰天咆哮的飞虎——【天策虎符】！
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支军队而是整个皇朝最核心、最隐秘的军事力量，以及调动天下兵马的最高权限。
见符如见君！
景叶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虽然这玩意儿看着不好吃硬邦邦的，但上面缠绕的那股紫金色的气运简直比之前的传国玉玺还要浓郁十倍不止！
“这是朕最后的底牌。”
皇帝将虎符郑重地塞进冷凝霜的手里眼神变得无比狠厉。
“拿着它。”
“但是别以为有了它就能高枕无忧。这玩意儿是权力的象征也是催命的毒药。若是你没本事守住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冷凝霜感觉手中的虎符烫得吓人。
“什么意思？”
皇帝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对人性的洞悉和嘲讽。
“你以为你去了北原皇城里就真的风平浪静吗？你以为你立下不世之功那些人就会乖乖臣服吗？”
“幼稚！”
“朕的皇城司收到密报就在你离京的这段时间朝中已经变天了。”
“丞相王辅之那个老狐狸联合了各大世家，还有你不成器的二哥赵无极……哦不对现在该叫庶人冷无极了。那小子虽然被贬但在死牢里也不安分居然用邪法联络上了外面的旧部。”
“他们已经集结了私兵买通了负责城防的部分禁军将领。”
“现在整个皇城表面上平静，实则已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们就在等。”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等朕咽气的那一刻。”
“等你失去最后庇护的那一刻。”
“发动宫变！”
“他们想趁你根基未稳将你扼杀在摇篮里然后扶持一个傀儡上位彻底瓜分朕的江山！”
冷凝霜听着这番话心中却出奇的平静。
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急，这么迫不及待。
“凝霜告诉朕。”
皇帝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若是这满朝文武都要反你，若是这天下世家都要杀你，你待如何？”
“是退缩？是妥协？还是拿着这枚虎符逃命？”
冷凝霜看着手中冰冷的虎符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垂死挣扎却依然在为她铺路的老人。
她缓缓站起身身上那股属于冰皇传承的寒气瞬间爆发让整个寝殿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拔出了腰间的监国剑。
剑锋所指，寒芒毕露。
“父皇您多虑了。”
“既然他们想玩那儿臣就陪他们玩到底。”
“若是满朝文武要反，那我就杀光满朝文武；若是天下世家要反，那我就推平所有世家！”
“这皇位，我要坐。这天下我要管。”
“谁敢伸手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皇帝愣了一下。
看着眼前这个杀气腾腾、霸道无双的女儿，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不比那时的自己更狠，更绝，更像一个真正的帝王。
“好！好！好！”
皇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虽然笑声嘶哑如同破风箱却充满了快意。
“不愧是朕的种！不愧是朕选中的人！”
“去吧。”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身体缓缓向后倒去眼中的光芒正在一点点消散。
“让这皇城再流一次血。”
“让世人看看，谁才是这中州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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