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酒店顶层的“星空之巅”酒吧里，狂欢的气氛渐渐沉淀为温馨的余韵。
蜡烛已经燃了大半，烛泪在精致的烛台上凝结成琥珀色的痕迹。乐队演奏完最后一支舒缓的曲子，乐手们开始收拾乐器。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但时间，真的不早了。
告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了。
最先离开的是季胜利和刘静。
季胜利看了看腕表——那是一块朴素的国产机械表，表盘已经有些磨损，却依然精准——他轻声对身边的刘静说：“静，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航班了。”
刘静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她先是看向不远处的儿子季杨杨——他正和黄芷陶站在吧台边说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
“杨杨，陶子，过来一下。”刘静轻声唤道。
季杨杨闻言立刻走了过来，黄芷陶紧随其后。两人的手很自然地牵在一起——这是今晚派对进行到一半时发生的微妙变化，没有人特意提起，但大家都看在眼里。
“爸妈，这就要走了？”季杨杨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你爸明天一早有会，必须今晚赶回去。”
刘静伸手为儿子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领，季杨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父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路上小心。”
这句话说得平淡，但站在他身边的黄芷陶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刘静的目光在儿子和陶子之间流转，眼中满是温柔。她拉起陶子的另一只手，将两只年轻的手叠放在一起：“陶子，阿姨和叔叔要走了。杨杨在北京，你多照顾他。”
黄芷陶认真点头：“阿姨您放心，我会的。”
“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一直很喜欢你。”刘静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细细的玉镯——不是那种贵重的传家宝，而是她戴了许多年的普通镯子，玉质温润，已经养出了光泽。“这个给你，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黄芷陶愣住了：“阿姨，这太贵重了……”
“拿着。”刘静不由分说地将玉镯套进黄芷陶的手腕，“合适，真好看。”她端详着，满意地笑了，“杨杨有时候脾气倔，但心是好的。你们要好好相处，互相体谅。”
季胜利也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在北京好好工作，注意身体。有什么事，随时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了，爸。”季杨杨的声音有些闷。
这时，刘静看到了站在稍远处的乔英子，正用不舍的眼神望着这边。
她对季杨杨和黄芷陶轻声说：“你们稍等，阿姨去和英子说几句话。”
她拉着乔英子的手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英子，”刘静的声音温柔如常，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深沉，“阿姨和叔叔必须走了。你季叔叔明天一早还有重要会议，今晚必须赶回中海。”
乔英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紧紧握住刘静的手：“阿姨，你们连住一晚都不行吗？这么赶……”
“没办法。”刘静苦笑着摇头，伸手轻轻抚过乔英子的脸颊，为她整理耳边的一缕碎发，“你季叔叔是市委书记，肩上担着几百万人的生计。这次能挤出一天时间来参加你的婚礼，已经是推掉了好几个重要安排。”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慈爱和不舍：“但是英子，阿姨告诉你，就算再忙，你的婚礼我也一定要来。看着你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今天这样美丽的新娘，阿姨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乔英子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想起高三那年，自己最迷茫最痛苦的时候，除了方一凡以外，就是刘静阿姨用温柔而坚定的方式开导她、支持她。
那些在书香雅苑楼下的长谈，那些关于星辰和人生的对话，那些无声却深厚的关怀，早已在她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阿姨……”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刘静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温暖而有力，带着母亲般的呵护和挚友般的理解。
“好了，不哭。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刘静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有些哽咽，“英子，以后想阿姨了，就给阿姨打微信视频，什么时候都行。阿姨随时都在。中海离北京虽远，但也挡不住我们国家的交通，你们小两口随时可以飞过来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乔英子用力点头，泪水浸湿了刘静肩头的衣料。
刘静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着，像是要把这一刻的她深深印在心里：“英子，凡凡是个好孩子。阿姨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爱你，会用一辈子对你好。你一定会幸福的。答应阿姨，要永远这么幸福，好吗？”
“我答应您，阿姨。”乔英子擦干眼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会幸福的。您和季叔叔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
另一边，季胜利正在和方一凡说话。这位平时严肃的市委书记，此刻卸下了所有公务的架子，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
“一凡，英子就交给你了。”季胜利拍拍方一凡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托付的意味，“这孩子品性纯良，聪明坚韧。你要好好待她。”
方一凡站得笔直，神情郑重：“季叔叔，您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她、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季胜利点头，眼中露出欣慰，“你们小两口，以后的路还长。互相扶持，共同成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和你刘静阿姨，永远都是你们的后盾。”
“谢谢季叔叔。”
这时，刘静和乔英子也走了过来，季杨杨和黄芷陶跟在身后。
季胜利看向妻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多年夫妻才有的默契，无需言语，便知彼此心意。
专车已经等在酒店楼下。司机是季胜利从中海带过来的，穿着整洁的制服，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一行人乘电梯下楼。深夜的酒店大堂很安静，只有值班人员礼貌的微笑。
酒店门口，最后的告别时刻。
刘静先是再次拥抱了乔英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定要幸福，孩子。”
“我会的，阿姨。”乔英子泣不成声。
然后刘静转向儿子。季杨杨站在那儿，路灯的光从他头顶洒下来，让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但当他母亲张开手臂时，他几乎是立刻上前，用力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季杨杨把头埋在他妈的肩头，肩膀微微颤抖。刘静轻轻拍着他的背，像他小时候那样。
“妈……”季杨杨的声音闷闷的。
“哎。”刘静应着，眼中泪光闪烁，“在北京好好的，常给家里打电话。想吃什么告诉妈，妈给你寄。”
“嗯。”
松开时，季杨杨的眼眶是红的，但他迅速别过脸去，假装在看远处的车流。
季胜利和儿子的告别更加简洁，但同样深沉。
父子俩用力握了握手，季胜利说：“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陶子。”
“知道了，爸。”季杨杨的声音有些哑。
黄芷陶也上前和刘静拥抱：“阿姨，一路平安。到了给我们发个信息。”
“好孩子，谢谢你。”刘静拍拍她的背，“你和杨杨，好好的。”
季胜利最后和方一凡用力握了握手，然后转向乔英子，这个一向严肃的男人，此刻眼神柔软：“英子，好好的。”
“季叔叔，您和刘静阿姨也要好好的。”
车门打开，刘静坐了进去。季
胜利绕到另一侧，在上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站在路灯下，身边是黄芷陶，两个年轻人的手紧紧牵着。
他微微点头，坐进了车里。
车窗缓缓升起，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
刘静在车内用力挥手，季杨杨也抬手挥了挥，动作有些僵硬。
车子缓缓启动，驶入深夜的车流，尾灯很快消失在街角。
季杨杨还站在原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黄芷陶轻轻握紧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方一凡搂着乔英子，也没有说话。
这一刻的沉默，是对离别最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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