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同夜空坠落的冷月,带着许卿心中翻腾到极致的杀意、决绝、以及那一丝被逼至绝境的疯狂,以无与伦比的精准与狠厉,朝着墨紫阎毫无防备身体,悍然刺下!
这一剑,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留情。
许卿的眼中,只剩下墨紫阎那张染血苍白、似乎因“重伤”而无力挣扎的脸。
他要终结这一切,终结这诡异的源头,终结这场令他心碎欲裂的噩梦!
“噗嗤——!”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响,在异常寂静的比武台上,显得格外刺耳,格外惊心。
没有预想中坚韧的抵抗,没有诡异的护体魔光,甚至连最后关头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
那柄锋锐无匹的剑,竟然如同刺入一块软木,轻易地、顺畅地,贯穿了墨紫阎的身体!
剑锋,从后心偏左的位置刺入,从前胸透出,带出一溜鲜艳而温热的血花,溅射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如同死亡的节拍。
被刺穿的瞬间,墨紫阎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离水的鱼,剧烈地弹动了一下。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痛苦与难以置信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逸出:“呃——!”
这声闷哼短促而真实,仿佛生命最后时刻最本能的反应。
紧接着,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气息、所有的生命迹象,都在这一剑之下,戛然而止。
他瘫软下去,被长剑钉在地上,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脸庞,只露出沾染着血污的下颌和再无血色的嘴唇。
那双曾经深邃莫测、时而含笑时而冰冷的眼眸,此刻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青灰色的阴影,再无一丝神采。
他身上的黑袍,被剑锋贯穿处,正迅速被涌出的鲜血浸染成更深的暗红色。
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很快就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
不动了。
彻底不动了。
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灵力的波动,没有神魂逸散的痕迹……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一具被长剑贯穿、迅速失去温度、变得冰冷的躯壳,静静躺在那里。
死了?
就这么……死了?!
许卿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颤!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贯穿墨紫阎身体、剑尖兀自滴血的“秋水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顺着脊椎猛然窜上他的头顶,让他浑身发麻!
怎么会……这么容易?
他刚才那一剑,虽然含怒出手,势在必得,但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存着一份警惕与疑虑。
他始终觉得墨紫阎此人诡异莫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击杀。
他甚至做好了应对对方临死反扑、或者施展某种诡异替身秘法的准备。
可是……
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剑刺入肉体的触感是真实的,血液的温度是真实的,生命迅速消逝的迹象也是真实的……他强大的结丹巅峰神识,反复扫过墨紫阎的身体——灵力散尽,经脉枯竭,识海沉寂,神魂湮灭……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刚被斩杀、生机断绝的修士尸体的模样!
没有任何伪装,没有任何幻术残留的痕迹,没有任何隐匿气息的波动!
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
难道之前感受到的诡异、岩彤的异常、岩家的寂静……都与他无关?
是自己先入为主,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将一个或许只是恰逢其会、甚至可能与岩彤真心相恋的无辜修士,当成了假想敌?
难道……岩彤的改变,真的是因为爱上了他,而并非被什么邪术控制?
那些记忆的“缺失”,或许是她自己选择了遗忘与过去割裂?
毕竟,情之一字,最是难测,也最是伤人……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狠狠轰击在许卿已然因为今日连番刺激而脆弱不堪的道心之上!
他……失手杀了一个无辜的修士?!
一个或许只是与岩彤两情相悦、修为低微、在自己面前显得“可疑”了些,却罪不至死的……“情敌”?
不,不仅仅是情敌。
如果一切真的只是误会,那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从强闯岩家、咄咄逼人提出比试、到不顾岩彤阻拦执意动手、最后更是一剑将其刺死……这算什么?
仗着修为高深,欺凌弱小,夺人所爱,甚至……滥杀无辜?!
“我……我……”许卿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发紧,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握着剑柄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股巨大的、冰冷刺骨的自我怀疑与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剧烈动摇,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剑修之道,首重本心通明,持剑为护道,而非恃强凌弱,更非滥杀!今日之举,与魔道何异?!
而就在许卿心神剧震、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与道心危机之际——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开来的尖锐尖叫,如同平地惊雷,陡然在他身后炸响!
是岩彤!
她亲眼目睹了那长剑贯穿墨紫阎身体、鲜血迸溅的整个过程!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瞬间凝固。
她看到剑光落下,看到鲜血飞溅,看到那个总是带着从容笑意、将她护在身后、给予她前所未有“安心”感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如同破碎的玩偶般,瘫软下去,再无生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剧痛,从心脏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都在哭泣、都在碎裂!
“紫阎——!!!”
那声尖叫,是她所有情绪、所有恐惧、所有绝望最终极的宣泄!
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悔恨、以及一种仿佛天塌地陷般的空洞!
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甚至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也顾不上怀中因为惊吓而终于苏醒过来的血瞳璃。
她如同疯魔了一般,双目赤红,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朝着比武台中央、墨紫阎倒下的地方扑去!
“滚开!!!”
在接近许卿的瞬间,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毫无章法地撞向还握着剑柄、呆立当场的许卿!
许卿正处于心神失守、道心震荡的脆弱时刻,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岩彤这含恨全力的一撞,撞得一个趔趄,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手中的剑也顺势从墨紫阎体内抽出,带出一蓬血雨。
岩彤看都没看许卿一眼,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个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身影上。
她扑跪在墨紫阎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轻易触碰,仿佛害怕证实那个最可怕的猜测。
她的指尖悬停在他染血的脸颊上方,剧烈地颤抖着。
“紫阎……紫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滴落在墨紫阎冰冷的脸庞和血污的衣袍上。
她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将墨紫阎的上半身扶起,搂入自己怀中。
他的身体沉重而冰冷,头颅无力地靠在她肩头,柔软的黑发蹭着她的颈侧,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岩彤紧紧抱着他,双臂收拢,仿佛想要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这具迅速冷却的躯壳。
她低下头,脸颊贴着他冰凉的前额,一遍又一遍地、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睁开眼看看我……紫阎……我的紫阎……呜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这一刻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与冰冷。
那种失去了最重要之人的绝望与悲痛,是如此真实,如此浓烈,几乎化作了实质的悲伤气场,弥漫在空气之中。
而墨紫阎,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双目紧闭,面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近乎透明的惨白,嘴唇微微张开,唇角处,一缕暗红色的鲜血,正缓缓地、无声地溢出,顺着下颌的线条滑落,滴在岩彤月白色的衣裙上,晕开一朵朵绝望的花。
没有呼吸。
胸膛没有任何起伏。
那双曾含笑望着她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
许卿踉跄站稳,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惨剧般的一幕,看着岩彤抱着墨紫阎的尸体痛哭失声、悲痛欲绝的模样,听着她那肝肠寸断的哭喊……他心中的那份自我怀疑与负罪感,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难道……我真的……错杀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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