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之上，萧衍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像。
远方战场的喊杀声、哀嚎声、金铁交鸣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却似乎再也无法进入他的耳朵。
他的眼中，那片血肉模糊的绞肉机战场，正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生命在凋零，鲜血在浸染大地。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他。
云昭月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
“你的喜怒，将会成为他们的意志。”
“你的敌人，将会成为他们的死敌。”
“这，就是帝王之道，也是一条血海之路。”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从下方那数十万人的战场上升腾而起。
那是信仰、是狂热、是希望、是绝望、是杀戮、是守护……
无数种激烈的情绪与意志，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跨越空间的距离，尽数涌入萧衍的体内。
一瞬间，萧衍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成了这片天地的主宰。
一种冰冷、孤高、威严、漠视众生的气息在他身上缓缓凝聚。
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下方数十万大军的士气提升到顶点，让他们化作战场疯魔。
也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心神崩溃，跪地投降。
生命与死亡，荣光与毁灭，皆在他一念之间。
“这就是……帝道吗？”
萧衍喃喃自语，眼神变得空洞而深邃，
“一念血流漂杵，一念万物凋零。”
“以万民为棋，以天地为盘……原来，这就是皇帝的感觉。”
随着他的低语，那股无形的帝道气息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俯瞰苍生的无上皇者虚影。
站在一旁的云昭月，清冷的眼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惊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萧衍正在触及一条真正的“法则”——帝王法则。
这不是普通的意境，而是直指世界本源的至高力量之一。
“想不到，他这般胡闹一样的化凡，竟然真的让他触碰到了帝道的核心。”
云昭…月在心中暗道
“明明心性如同顽童，但这悟性……当真是妖孽。”
她没有出声打扰，这对于任何修士武者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顿悟机缘。
一旦功成，萧衍的实力和境界，都将迈上一个全新的台阶。
……
与此同时，血腥的战场中央。
张屠户一刀将一名敌将的头颅砍飞，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喘着粗气，环视着胶着的战局。
伤亡太惨重了。
“大总管！”
一名浑身是伤的管事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
“不行了！我们的人已经倒下了快十万了！”
“对面那些边军都是疯子，跟我们以命换命！”
“再这样下去，不等打下京城，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求求您，快请老爷出手吧！”
“啪！”
张屠户反手一个大嘴巴子，直接将那管事抽翻在地。
“混账东西！”
张屠户双目赤红，如同发怒的雄狮
“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我们老爷是九天之上的仙人！”
“若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亲自动手，那他要我们何用？！”
他一把揪住那管事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咆哮道
“到那时，老爷只会觉得我们是一群废物，拍拍屁股就走了！”
“你还想回去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看着妻儿饿死的日子吗？！”
那名管事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屠户
“仙……仙人？大总管，那不是我们为了安抚民心，杜撰出来的说法吗？”
“你这个蠢货！”
张屠户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老子看你才是被猪油蒙了心！”
“你好好用你那榆木脑袋想一想，凡人能拿出喝了就力大无穷的神仙水吗？”
“凡人能让几百万人在短短数月内，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吗？”
…………
周围几名亲信管事闻言，也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向那名管事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完了，原来我是小丑。”
那管事喃喃道，瞬间面如死灰。
张屠户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了周围的亲兵耳中
“我老娘临死前告诉我，咱们这方世界是有仙人的，但仙人都在天上的仙界，从不管我们凡人的死活。”
“可有时候，会有仙人下凡，在红尘中修炼一段时间，体悟凡心。”
他猛地转身，遥遥望向山丘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狂热与虔诚。
“我们老爷，就是下凡历练的真仙！这是我们八辈子修来的天大机缘！”
“我们必须抓住！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命，为老爷铺平这条凡间的路！”
“向他证明我们的价值！只有这样，等老爷功德圆满，返回仙界的时候，才有可能带上我们！”
“这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为了老爷！为了成仙！”
“抓住机会！杀啊！”
张屠户的这番话，如同一剂最猛烈的鸡血，瞬间点燃了周围所有士兵。
他们眼中的恐惧和疲惫一扫而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正在产生。
他们不再是为了一口饱饭而战，而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去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然而，就在这股狂热的意志再次冲天而起，汇入那道即将成型的帝王法则时。
山丘上的萧衍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星目之中，不再是帝王的冷漠与威严，而是充满了挣扎与厌恶。
他感受到了那股力量，那股主宰一切、掌控一切的无上权威。
但他看到的，却是王座之下堆积如山的尸骨，是无尽的孤寂和冰冷。
“当皇帝？天天窝在宫里，对着一堆破纸写写画画，跟一群胡子比头发还长的老头子吵架？”
“想出去旅个游，被说有失体统？”
“想开个泳池派对，被说劳民伤财？”
“想喝杯彩虹果果汁，还得担心被御史弹劾生活奢靡？”
“开什么玩笑！”
眼看着那尊无上皇者的虚影即将彻底凝实，萧衍一声怒吼。
“我不要！”
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怒吼，震得山丘上的树木簌簌发抖。
“老子才不要当什么皇帝！”
“我的理想，是让天下所有人都吃饱喝足，然后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开宴会！”
“谁要走连个说话伴都没有的破路啊！”
“给老子……滚开！”
随着他最后一声咆哮，那股在他身上凝聚了许久。
已经磅礴到足以让山河变色的帝道气息，竟“咔嚓”一声，瞬间崩解消散，化为乌有。
一旁的云昭月，那张万年冰山般的绝美脸庞上，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她见过无数天骄为了领悟法则而走火入魔，也见过有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触及其门槛。
但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人在即将功成，把至高法则喂到嘴边的时候。
因为觉得“不好玩”，而一脚把它踹开的。
这个家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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