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缩的空间像一张无形巨口,正朝四周疯狂收拢。大殿的每一寸砖石、符纹、空气都被挤压成缝隙,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噪音,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被一页页折叠、压扁、抹去。
沈砚站在中央,断刃斜指地面。
他的呼吸极轻,却稳如寒铁。
对面,那道由符文编织的监控者虚影悬浮在半空,每一条构成它的纹线都闪烁着冷白的光泽。无情、无意志,更无怜悯。
它只是“执行”。
“抹除程序已启动。”
虚影以近乎机械的口吻宣告。
沈砚没有退半步。
他抬眼,那一瞬,瞳孔中像映出上古废墟与血火的倒影,心念沉至最深处。
“试试你能不能做到。”
话音落下,他的灵息骤然翻涌。
断刃发出一声近乎沉睡者醒来的轻颤,刃上刻痕浮现出一丝微弱暗光——来自祭渊深处的未知印记,曾在最危难时刻自发护住他一次。
虽然现在依旧只有隐隐的反应,但沈砚能感觉到,这个印记对眼前的监控者,似乎有某种微不可察的震荡。
监控者短暂停顿。
仅仅零点一息,却足够让沈砚确认:
它们相识。
或者说,来自同一体系。
空间塌缩的速度猛地加快,像是监控者在补偿那一瞬停顿的“失误”。
沈砚不再等待。
他一步踏出,脚下的大殿碎裂如镜面,被空间挤压成细砂,但他整个人却以诡异的角度从塌缩缝隙中掠出,直冲虚影。
监控者抬手。
它没有动作,没有武器,也没有术式。
但它的指尖一亮。
世界随即一分为二。
“——!”
沈砚前冲的身体猛然被切开了一条奇异的轨迹,他的周围景象像是被强行扭转:天空在左,大地在右;光明在前,黑暗在后;他的身体同时被拉向两边,像是被两个不同的维度抢夺。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怪异的力量。
不是攻击,而是定级测定。
监控者在判断他属于哪种“应被抹除的范畴”。
“原来如此……”
沈砚眯起眼,心念加速运转。
“你们不是来战斗的。
你们只是‘修正’。”
监控者冷白的纹线忽地剧烈震动,像是对他的洞穿感到反感。
它伸出另一只手。
整座大殿上空出现一轮宛如“白色日轮”的巨大光圈。
光圈内没有光,却让所有光线都失效。
沈砚抬头刚一看清,瞳孔便猛缩。
那不是光环,而是一个被彻底抹去内容的空间面。
像一个“空白世界”的切片,被按在现实上。
它缓缓压下。
——这东西若落在他身上,他会被直接归零成一段空白。
沈砚右手握紧断刃,左手按上自己的眉间。
罡息轰然外爆。
天地瞬间震动,像是有一道古老符骨在他体内复苏。
断刃上的暗纹突然亮了一寸!
监控者的动作停顿了半寸。
沈砚目光如刀,抓住这唯一的缝隙,脚步踏地,整个人如破浪之矛,直刺虚影胸口。
虚影胸口处的符文剧烈波动,竟像是第一次遭到真正意义上“伤害”。
但下一刻——
它整个虚影猛地散开,化作无数符文光带。
不是溃败,而是——
第二阶段测定开始。
密密麻麻的符文仿佛雨点般从四面八方向沈砚倾泻,光线拉成锐利的线条,每一条都像能刺穿灵识深处。
沈砚心中微沉,断刃举起。
“第二阶段么……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要将我‘归为哪一类’。”
他猛踏地面。
灵光暴涨。
——真正的碰撞终于开始。
漫天符文雨落下的瞬间,沈砚只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拖进一片光的迷宫。
不是幻觉。
而是——结构化的意识审判。
每一枚符文都携带着某种“规则片段”,一旦沾身,就会强行解析他的灵识、气息、记忆、乃至命魂结构,把他归类到某个“消除等级”。
若被判为最高等级,他将被连根抹去——不仅是肉身与魂,甚至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清理。
沈砚深吸一口气,手中断刃挥动,刃光虽不耀眼,却宛如一道破开迷雾的细线,在密集的符文雨中划出一条极狭窄的生路。
“原来你们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分类与删除。”
符文雨再次压下,速度快到肉眼几乎看不到残影。
沈砚的动作反而慢了一瞬。
那一瞬间,他以气息捕捉符文的轨迹,用心神去“听”它们之间的震荡频率。
这是以往在考古遗迹中才会用到的方法——
解析语言、解析文明思维的节奏。
符文雨的节奏,竟然与祭渊深处那块古碑的震荡极为接近。
沈砚眼底光芒一闪。
“果然,你们来自同一体系。”
他再挥断刃。
这一次,他不是一味抵挡,而是用断刃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极微小的弧。
叮——
一枚符文被击中后,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紧接着,符文雨的节奏竟产生了轻微错位!
像是一部精密机器被敲歪了齿轮。
监控者的虚影迅速凝回人形,但纹线闪烁得不再稳定。它似乎意识到沈砚的解析正在突破它的程序。
“异常……判定。”
虚影声音破碎,机械般的冷意中第一次出现紊乱。
“目标不符合现有分类……需进行重置测定。”
它双臂张开。
整个空间骤然变黑。
下一息,沈砚出现在另一片世界。
没有大殿,没有地面,也没有天。
这里只有一条巨大的阶梯。
阶梯通往虚无尽头。
阶梯两侧是无边黑暗,其中偶尔闪过白色纹路,像是无数正在被删除的数据流。
沈砚站在阶梯最底端。
监控者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测定开始。
踏上每一级阶梯,将自动解析你的‘存在类型’。”
沈砚抬头。
阶梯并不长,只有三十三阶。
但他知道,越往上走,压力越恐怖。
他迈出脚步,踏上第一阶。
嗡!
脚落下的瞬间,他整条命魂像是被剥开,所有隐藏的念头、执念、记忆都被照进最深处。
若心念不稳,会在这一阶直接被抹去。
但沈砚纹丝不动。
第二阶。
第三阶。
随着他步步上行,大地与天空仿佛都变得越来越重。他的血液像被凝固,灵息像被困住,每走一步都像在对抗整个空间的排斥。
到第十阶时,他的肩头已开始出现细微裂纹,是被规则摩擦产生的“存在磨耗”。
“呵……”
沈砚轻轻吐息,“你们的规则……挺不喜欢我。”
他继续往上。
第十五阶。
空气化为巨大的压力,把他胸骨压得咯咯作响。
第十八阶。
他脚边的空间开始碎裂,仿佛他的存在正在破坏这里的结构。
监控者显然也察觉到了。
虚空深处传来它的低语:
“目标存在属性:不稳定……异常……不在三十三级分类体系内……正在尝试重置……”
沈砚闻言嘴角微挑。
“不在你们的分类里?那就对了。”
第十九阶。
第二十阶。
每一步踏出,压力都以倍数增长。若换成任何宗门核心弟子,恐怕早已在第十阶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到第二十五阶时,他的视野开始模糊,灵识之海掀起巨浪。
这一级阶梯上,出现了人影。
沈砚脚步顿住。
那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像是由无数碎片记忆拼凑而成,站在他前方的阶梯上。
背影极瘦,头发凌乱,看不清容貌,却给人一种极深的孤寂感。
沈砚眉头皱起。
“你是谁?”
背影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回头——
然而回头的一瞬,它的脸却像是被某种力量“屏蔽”,呈现出一片空白。
沈砚心口骤然一紧。
这一幕,不像监控者的测定。
更像是——
他记忆中被人强行抹去的某段碎片,被触碰后‘反射’出来。
沈砚下意识想要追问。
但就在他将迈出第二十六阶时——
监控者虚影突然在阶梯顶端剧烈震荡,像是受到无法解析的冲击。
符文光雨炸裂,虚影声音破碎成无数片:
“检测到异常历史段落……非法记忆……风险等级超出模型……执行——
【强制抹除】!”
整个阶梯剧烈震动,像要瞬间坍塌,把阶梯上的一切一并消灭。
沈砚瞳孔一缩。
他抬脚,重重踏上第二十六阶。
轰——!
阶梯炸裂的一刹,他整个人逆流冲上!
黑暗、光、压迫、噪音全在这一刻扑到他身上。
他咬牙,手握断刃,贯穿而上。
站上第二十七阶。
监控者怒号般的机械声在虚空中响起:
“——错误!
——错误!
无法分类!
无法定义!
目标存在……不可抹除!”
沈砚在崩裂的阶梯中央停下。
抬起头。
“那说明——”
他的声音极稳。
“我不是你们能‘测定’的级别。”
虚空轰然碎裂。
测定,崩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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