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裂谷被白渊雪的剑光压制后,暂时沉寂下来。黑潮如退缩的兽影,潜入深处,不敢再露头。
空气却依旧凝固得让人呼吸困难。
白渊雪的“我希望你活着”,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
沈砚缓缓收起残刃,目光落在深渊边缘那尚未完全闭合的虚空裂缝上。那里还有若有若无的光纹跳动,像是在等待他继续靠近。
那是命运的召唤,也是陷阱的边缘。
他沉声道:“你给了我两条路,可你没说……每条路的代价是什么。”
白渊雪微微一滞,似乎在斟酌。
最终,她抬眼,声音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命运:
“如果你选择第一条路——
你必须放弃残刃,封印碑纹碎片,切断你与主碑的所有联系。”
她看着沈砚的眼神格外认真。
“这意味着,你与遗迹、与黑潮、与深渊之力,再无任何交集。你会失去所有与终劫相关的力量,包括残刃给你的增幅与感应。”
沈砚指尖顿了顿。
残刃自出现以来,与他多次共生死。
它的力量,是他面对深渊侵袭时最锋利的利器。
现在……要他弃之如废铁?
“而你,”白渊雪继续道,“将失去寻找记忆真相的绝大部分线索。”
沈砚目光微沉。
这是第一条路的代价——
放弃力量,放弃线索,放弃过去,也放弃可能的自我。
他收回心神:“那第二条路?”
白渊雪沉默了一息。
“第二条路是——继续握着残刃,继续前进,继续被主碑注视。”
她望向沈砚,声音轻得仿佛从远处传来:“这意味着你要承受四次确认序列,每一次都会让你的‘存在’被碑界记录得更深。”
“最终,你将不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
慕青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被夺走命运吗?”
白渊雪没有否认。
沈砚却没有露出惊恐,只是轻声道:“继续。”
白渊雪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
“第二次确认,你会失去部分‘自由’。”
“第三次确认,你会被碑纹力量侵蚀身体,部分灵魂将被抽离。”
“如果你坚持到第四次——”
白渊雪声音微颤,仿佛忍着不愿说出口的痛苦,
“你将被带往碑界……成为新一代继承者。”
“你的命运、思想、力量……都将被改写。”
沈砚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被主碑控制?”
白渊雪摇头:“不是控制。”
她看着他,露出这一路以来最沉重的表情:
“是……同化。”
慕青槐身体发冷:“同化?那沈砚岂不是——”
白渊雪点头:“他会失去‘作为人的一切’,成为主碑意志的一部分。”
沈砚没说话。
他心中闪过无数碎裂的记忆片段。
那些遗迹中的壁画、那些不完整的梦境、那些他看不懂却本能畏惧的古符……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注定卷入这一切?
白渊雪望着他,缓缓走近一步。
“沈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碑纹碎片并不是你偶然获得的。”
这一句话,让沈砚心底狠狠震动。
白渊雪继续道:
“你为什么会被残刃认主?”
“为什么每一处遗迹都对你有反应?”
“为什么深渊坐标第一时间锁定的是你?”
她一步步逼向他,声音冷却如霜:
“因为你不是旁观者。
你从一开始……就被纳入了‘继承者候选’。”
沈砚胸腔猛地一紧。
候选?
他?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白渊雪收剑,一步步靠近他,直到两人距离不过半尺。
“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低而缓,带着难以察觉的心痛,“可你必须在现在……决定你自己的命。”
“要么放弃过去,放弃真相,放弃力量。”
“要么继续前行,把命交给主碑。”
风声吹动白渊雪的衣袖。
沈砚闭了闭眼。
两个选择,都残酷到极致。
但——
他从来不是会在生死面前退缩的人。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深渊,也看向白渊雪。
“白渊雪。”
他低声道:
“这两条路……你当年走的是哪一条?”
白渊雪的身体微微一震。
沈砚的话,不像是质问,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斩向她最深、最不愿触碰的伤痕。
慕青槐也意识到不对劲,怔怔看向白渊雪:“白师姐……你当年……也是被选中过?”
白渊雪没有立刻回答。
深渊风声呼啸,将她白衣吹得猎猎作响,她像被风中定住的雕像,沉默得令人心悸。
许久之后,她开口道:
“我……走的是第三条路。”
沈砚眉头轻动:“第三条?”
白渊雪抬起眼,目光沉冷而倔强:“逃。”
沈砚怔住。
白渊雪继续道:
“我不能放弃力量——因为那时宗门需要我。”
“我不能接受同化——因为那意味着再也不是‘我’。”
“我不能被带走——因为我不相信会有人把我找回来。”
她握紧手中的剑,指节发白:
“所以我选择在第三次确认降临那一刻……以剑断序。”
“强行斩断主碑的注视。”
慕青槐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自毁?”
白渊雪笑了笑,那笑意里没有暖意,只有极深的疲惫:
“是。”
她抬起手腕,露出那道银色裂痕。
“代价就是……我这条命,只剩下一半。”
沈砚心中沉沉一坠。
白渊雪的气息强大,却像阴影笼罩在身后的剑,一旦那裂痕扩散,她的生命会如碑纹碎片般崩解。
他沉声问:“你逃出来之后……主碑没有追?”
白渊雪摇头:“主碑不会追。它不屑。”
沈砚目光微缩。
白渊雪继续道:“在它眼里,我只是一个中途放弃的候选者。只要你不再触碰遗迹、不再靠近坐标,它不会浪费力量重新启序。”
她顿了顿,深深看着沈砚:
“但你不同。”
“你从获得碑纹碎片那一刻开始……它就盯上你了。”
“你对它而言,不是弃子,是核心候选。”
沈砚手指微紧。
他想起了那夜残刃认主的光——
那不是选择,而是一种无言的“接纳”。
白渊雪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问我走的是哪条路。”
“我走的是逃亡之路。”
“我既不是继承者,也不是弃子。”
“我只是侥幸活下来的人。”
“可你——没有第三条路。”
沈砚沉默良久,问:
“白渊雪,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我继续确认?”
白渊雪点头:“是。”
沈砚继续问:“你救我,是因为宗门?”
白渊雪轻轻摇头。
沈砚眉目微动:“那是因为……”
白渊雪望着他,眼中有罕见的波澜,像是压了许多年未能言说的情绪。
但她最终只吐出一句:
“因为……我知道‘失去自我’是什么感觉。”
话音落下,深渊震了一下,仿佛回应了她的痛意。
慕青槐忍不住开口:“白师姐,你让沈砚放弃力量,是因为你不希望他重蹈覆辙?”
白渊雪点头:“他不同。若他走我的路,九死无生。”
沈砚淡声道:“你该知道,我不可能放弃残刃。”
白渊雪的呼吸微顿:“沈砚,你不明白第二次确认的危险——”
“不,我明白。”
沈砚抬眼,目光坚定如铁,“但我也知道,如果我放弃,我将再也没有能力面对真正的深渊。”
“我不能把命运交给未知。”
“我必须自己走到尽头。”
白渊雪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那你……愿意付出代价?”
沈砚:“若我连代价都承担不了,又凭什么找回真相?”
白渊雪沉默良久。
深渊中的虚影再度震动,像是在重新尝试捕捉沈砚的气息,可白渊雪一抬剑,那力量便再次被截断。
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又缓缓睁开。
“既然你执意选择第二条路——”
她收剑,缓缓走到了沈砚面前。
“——那我会陪你走完这一条路。”
沈砚怔住。
慕青槐也震惊:“白师姐?!你会……重新面对主碑?”
白渊雪轻声道:“我曾逃过一次,但……我不能让第二个人独自承担。”
她望向沈砚的眼神,不再是冷意,而是一种近乎执着的决绝:
“你既要走向主碑,我便会做你的剑。”
“哪怕……再被主碑盯上。”
沈砚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他刚要开口,白渊雪却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心口。
碑纹碎片在白渊雪指尖下微微发光。
“沈砚,”她低声道,“选了这一条路——就没有回头。”
“从下一处坐标开始……第二次确认,就会开启。”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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