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陵的最深处,是一条没有在任何古图中记载的暗道。
沈砚站在入口前,眉头轻蹙。
这条通道不是自然形成的,墙壁上每一道纹路都透着一种刻意的压制感,仿佛专为“封锁某种东西”而建。
小白狐缩在他肩上,尾巴轻轻拍着他的后颈:“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地方比刚才那堆白骨手臂还危险。”
沈砚却没有停。
“危险越大,说明离真相越近。”
他举步踏入。
暗道像一条荒废的灵魂通路,没有风,没有声,没有任何生命能量。
唯有墙壁上微微浮动的灰白光纹,在无声地指向深处。
走了不知多久,一阵极轻的“嗒——”声骤然响起。
沈砚停下。
小白狐竖起耳朵:“……脚步声?”
“不。”沈砚压低声音,“是锁链松动的声音。”
暗道尽头传来第二声、第三声……
像是沉睡许久的铁链正在苏醒。
沈砚把手按在墙上,幽烬纹悄然浮现。他能清晰感到:
这条暗道不是通向冢底,而是通往一座被封印的“牢”。
继续深入几十步后,暗道豁然开阔。
沈砚眼前出现了一幅极为刺眼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石室,圆形,沉默,中央立着三根粗如柱的黑色锁链,像三条黑龙盘绕。
而在三链相交的位置,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魂碑”。
魂碑并非实体,它像是被魂力凝结出的影像,表面刻痕深浅不一,但字迹模糊得看不清楚。
沈砚一眼就看懂了:
这是献名冢真正的“碑心”。
所有被抹去的名字……最终都被吸到这里。
小白狐咽了咽口水:“我怎么看……都觉得它好像在看你。”
沈砚没有回应。
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魂碑明明没有眼睛,却像是有意识地盯着他,带着某种久违再见的……亲切?
沈砚走近,每一步都听得到锁链在轻轻颤动。
当他靠近到三米范围时,魂碑突然发出一声极低的鸣声。
嗡……
石室内所有灰光都被激起。
紧接着——
一道魂纹从碑心上缓缓浮现出来,像在“认主”。
沈砚瞳孔微缩。
那纹路……
与他身上的幽烬纹极其相似,甚至更完整,更古老。
“沈砚,你确定我们不应该逃跑?”
小白狐的声音在发抖,“这东西感觉像你的……古代亲戚。”
沈砚却轻声道:
“不。它在呼唤我。”
他伸出手,掌心的幽烬纹亮起,像是在回应碑心的光。
然而——
就在两道光纹即将接触的瞬间——
轰!!!
整座石室猛然震动,三根黑锁链同时爆发剧烈抖动,仿佛遭受某种强制反噬。
一道低沉而古老的声音从碑心深处传出:
“……不……可……触……”
沈砚神色一凝,迅速后撤。
魂碑周围空间瞬间扭曲,若他没及时抽身,意识可能已经被卷入。
“等一下……石碑自己拒绝你?”小白狐瞪大眼。
“不。”沈砚沉声道,“不是拒绝——是警告。”
碑心再次震动,这次呈现出的不是接引,而是排斥。
仿佛它在告诫沈砚:
“你现在的魂境界,承受不了真正的名字。”
石室空气一瞬间变得紧绷。
就在此时,一道破碎般的笑声突兀回荡在深处:
“呵……看来碑心比我更迫不及待。”
沈砚猛然回头。
暗道深处的阴影中,一个白衣人缓缓走来。
没有面具,没有兜帽,衣袍干净得不合时宜,气息沉静又陌生。
但沈砚第一眼就知道:
此人不是普通修士。
他的魂息……与碑心非常相近。
白衣人脚步轻缓,如踏在无声的水面上。
他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却病弱的脸,眉眼淡得像被时间抹过。
“沈砚。”
他轻轻喊出名字,语气像在唤醒一个沉睡的旧友。
“终于见到你了。”
沈砚凝视着他:“你是谁?”
白衣人微笑。
“我是——”
他指了指头顶那座巨大魂碑,
“这里被抹去的第一个名字。”
石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被抹去的“第一个名字”——
这个身份的重量,让沈砚心中第一次泛起一丝异样。
白衣人神态温和,面容却带着一种极度淡漠的空白,像是从记忆中被抽离了太多部分,只剩下一个会微笑的壳。
沈砚沉声道:“被抹去的第一个人,为什么还存在?”
白衣人轻笑:“存在?我并不存在。”
他抬手,伸至胸口。
手掌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留下淡淡灰雾散落。
“我,只是一段‘碑心投影’。
被献祭者太多,碑心也会累,也需要人……替它传递一些话。”
沈砚神色未动,但眼神却越发锋锐。
“你来做什么?”
白衣人侧头,看向三根黑链缠绕的碑心。
“替它劝你……不要靠近。”
沈砚沉默片刻。
“因为我承受不住?”
“对。”
白衣人轻轻点头,“你现在若强行触碰碑心,你的名字、魂源、所有记忆……会被瞬间剥离。像我一样。”
他摊开手掌,指尖灰雾散开:
“成为一段残影,被困在冢底,不死、不灭、不醒、不散。”
小白狐听到这里,尾巴都炸直了:
“那你还站那么近?你——你不害怕?”
白衣人瞟了它一眼,温和地笑:“我早已无法‘怕’。”
他转向沈砚:“你与碑心的联系太深,这点……连我都意外。”
沈砚道:“是因为幽烬纹?”
白衣人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却是默默给出了肯定。
“幽烬纹……是献名冢的原始羁绊。”
白衣人轻步靠近,一双瞳孔深处掠过轻微的波动。
“它不是力量,而是印记。”
沈砚心中一沉:“印记的主人是谁?”
白衣人笑得有些无奈:“如果我能记住……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四周锁链轻轻颤动,像在回应他的话。
“沈砚。”
白衣人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冢主正在苏醒。”
石室上方传来低沉的轰鸣。
灰白魂光开始像潮水一样向碑心涌动。
“小心!”小白狐在沈砚肩上吓得尖叫。
白衣人却没有退——
他反而抬起双手,按向碑心周围的虚空,仿佛在阻止什么。
“现在还不是你接触碑心的时候!”
他声音首次出现明显的波动。
但碑心的封印却已开始崩裂。
三根黑链迅速被魂光吞没,像被灼烧般发出尖锐的哀鸣。
“要出来了……”
白衣人喃喃,“你必须先离开!”
沈砚冷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弄清楚——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献名刻录中!”
“我知道。”白衣人闭上眼,“但你不知道——冢主想你早点回来。”
这句话让沈砚浑身一紧。
“回来?”
白衣人睁开眼,目光第一次变得深沉:
“是的。冢主不是要献祭你……
它在等待你回家。”
轰!!!!
碑心光芒炸裂,魂域被瞬间扯开一条巨大裂缝。
灰白魂流如海潮冲出,将石室照得一片惨白。
白衣人被冲得踉跄后退,他的身体出现大片破碎的像素状裂纹。
“小白狐,退后!”沈砚拉开距离,但幽烬纹却在暴动,仿佛要强行与碑心共鸣。
“沈砚……听我说……”
白衣人的声音已开始断续,“千万不要在现在……碰触你的真名……”
沈砚抬眼:“真名?”
白衣人微笑,胸口开始散光:
“每一个被献祭的人,都失去了凡界的名字。
但真正的名字——刻在魂源中。”
“而——”
他身形开始一点点破碎,如同被悄然抹去,
“冢主想要的……就是你的魂源真名。”
沈砚的心猛地一震。
然而已经来不及。
碑心光芒中,一道古老到无法想象的呼唤声,仿佛从亘古深渊中响起:
“——沈……”
声音被一股更强的封印硬生生撕断,但沈砚胸口的幽烬纹已被彻底点燃。
白衣人最后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必须快离开……冢主一旦苏醒……你就——”
他没说完,整个人化为灰雾,被碑心吞没。
石室陡然寂静。
沈砚站在狂暴魂流中,衣袍猎猎,眼中的幽烬纹亮得如蓝焰。
小白狐颤抖着问:
“沈砚……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砚抬起头。
看向碑心最深处那道被强行撕断的古老呼唤。
他吐出一句话:
“走不掉了。”
“冢底……要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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