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雾气在祖庙深处散得越发稀薄,石壁纹路沉沉亮起,像在为某个未知存在让路。沈砚目光锁死那道逐渐成形的黑影,步伐悄然放轻,整个人的气息被压到最低。
秦稚轻声问:“沈砚……是谁?”
沈砚没有回答。
他不喜欢轻易给一个未知命名,这会让自己失去冷静的判断。
黑影越来越清晰——它不像人,更像一缕被熏焦的魂体,却又保持着完整的轮廓。那双幽暗眼眸像被雾气撑开,死寂却深邃,仿佛底下藏着无数破碎魂音。
沈砚的手指悄悄抬起,九幽骨匣虚影已落在身侧,随时准备勾锁灵识。
忽然,黑影开口。
声音沙哑破碎,像被磨过千层石壁的风:
“……逆命……书主……你终于来了……”
秦稚浑身发冷:“它知道你?”
沈砚也怔了一瞬,随后眸光沉下:“你是谁。报出你的源识。”
黑影缓缓抬头,面孔模糊扭曲,像由无数碎魂拼凑而成。
它的声音渐渐清晰了一点:
“我……是‘第四魁者’……七魁之中……唯一被……弃置于祖庙之外的……守门人。”
七魁。
沈砚的指尖微动。
“被弃置?”他低声问,“为什么?”
黑影嘴角像在扯动,却很难判断是在笑还是在痉挛。
“因为……我看见了……‘命主’不愿我们看见的东西……”
秦稚心头骤跳,忍不住问:“你看见了什么?”
黑影缓缓抬起手,一截断指,无骨般摇晃:
“——命主的……‘遗序’。”
沈砚眼神瞬间沉到极深。
遗序。
那是命主身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段“未来残稿”。
没人知道里面记录了什么,只知道若被寻到,这个纪元将彻底翻页。
黑影接着说:
“它就在……这座祖庙最深处……‘反源厅’……”
沈砚心神一震。
反源厅——
那是祖庙中最禁忌的位置,任何古记录都提到:反源厅中封存的,不是先民力量,而是命主生前留下的“不该存在的未来”。
沈砚沉声问:“你来阻止我?”
黑影慢慢摇头:
“不……我来……送你进去。”
秦稚眉头猛跳:“我们怎么知道它是不是骗我们的?!”
沈砚却不躲不闪,反而直视黑影的眼睛:
“你既然被弃置,为什么还要帮助我?只是因为反叛?”
黑影身体抖动得厉害,似乎某种看不见的锁链正在拉扯它的魂体。
它艰难开口:
“因为……命主死前……留下的遗序的最后一段……写着一个名字。”
沈砚心中一震。
黑影缓缓抬手,指向沈砚:
“——写的,就是你。”
空气冷得像冻结。
秦稚彻底愣住。
沈砚则眯起眼,声音沉得能冻碎石壁:
“遗序里写我什么?”
黑影的魂体突然剧烈扭曲,像被某种力量撕开,它痛得发出低吼:
“不……能……说……若我说出……反源厅……会直接崩塌……纪元会被提前改写……”
沈砚眸光沉沉:“所以你只能引我进去。”
黑影点头。
“进去之后……你的命焰碑……会自动与遗序产生共鸣……你……才能真正开启——逆命书主的‘第二心域’。”
沈砚没有动,但骨匣虚影在他背后轻轻震了一下。
黑影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心出现一片裂开的青金纹,像钥匙,又像一道伤痕:
“拿着……这是反源厅的‘破序’……你们只要抵达‘逆壁阶’,它就会自动带你们进入……”
说完,黑影身体开始碎裂。
意识迅速被青光抽走。
临碎前,它最后留下的一句几乎听不清的话:
“小心……不是只有你……能读遗序……”
然后,黑影彻底散成碎雾,被祖庙吸收。
沈砚伸手,接住那片青金破序。
冷光沿他指尖缓缓游走。
他低声道:
“走。”
秦稚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两人朝反源厅方向走去。
真正的命主遗序——
即将开启。
沈砚的步伐在第三层祖庙深处停下。
石壁的线条在黑暗中浮现出灰白色的冷光,像无数枯骨被压进岩层里。风声极轻,却带着一种古老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呢喃。秦稚在他身后紧紧跟着,手指扣着腰间的符片,随时准备动用。
“那影子……越来越近了。”她低声提醒。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微凝,灵识向黑暗深处延伸。那里本来是空无一物的阴沉廊道,此刻却像是被撕开了一条裂缝,有什么在爬行、在呼吸——甚至在试探。
不久,一道模糊的轮廓缓缓浮现。
不是人。
更像一缕被定住的影子,像从石壁里抽出来的。
影子没有头颅,也没有具体形体,只在半空中漂浮着,散发出比寒雾更低沉、更古旧的波动。
秦稚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活物!”
沈砚沉沉开口:“是‘窥相’。”
这个词一出,秦稚的脸色瞬间发白。
“窥相……那不是先民用来监控禁地、审视后裔心识的禁制吗?可这种东西不是已经……”
“湮灭?”沈砚接道,“祖庙没有湮灭过任何‘用于审视’的力量。”
他向前一步。
那道影子仿佛也往前靠近一寸,像在“模仿”沈砚的动作。
秦稚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小心,它在学你。”
沈砚没有后退,只是观察了一瞬,然后轻声道:
“它不是学我。”
“那是在确认我。”
话音刚落——
窥相的影子突然抖动了一下,像是得到了某种“判断结果”。
下一瞬,它的形体扭曲、拉长,像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撕开,一只灰白色的眼在影中睁开,以一种极其冷漠的角度盯住沈砚。
那只眼没有瞳孔,却极具压迫感。
秦稚被盯到的一瞬,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一步:“沈砚……它在看你,不是在看我们。”
沈砚声音低沉:“因为它记住了我。”
他身体微倾,灵识暗暗汇聚。
“记住你?为什么?”秦稚问。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只说了三个字:
“骨匣气息。”
九幽骨匣的虚影在他背后无声震动了一下,就连窥相那只灰白的眼也为之一缩。
像是惧怕。
像是恍惚认出了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
影子倒退了一寸。
但下一瞬,它却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拉住,又急速靠近,几乎贴到沈砚面前。
秦稚惊叫:“它要侵识!”
沈砚却突然伸出手,稳稳按在那团影子前方半寸处,距离极近。
他声音冰冷:“你不是自主行动。”
“谁在驱动你?”
影子没有嘴,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语音残响:
——“逆……命……”
秦稚听得发懵:“它在……说话?!”
沈砚眼神却更冷:“不是说话,是一种识纹反射。”
那灰白的眼突然狠狠一缩——
下一瞬,影子猛地碎裂!
灰雾四散,石壁符纹大面积震动,像被巨石砸入水面。
秦稚捂住耳朵:“它自毁了?!”
“不,是被灭口。”
沈砚抬头望向更深处的黑暗。
窥相不是敌人,只是探子。
能灭掉探子的,才是真正的指令来源。
那力量……就在祖庙更深的地方。
沈砚沉声道:
“第三势力不只是来招魂。它们已经开始干涉祖庙的秩序本身。”
秦稚心中一紧:“那我们要怎么办?”
沈砚的回答只有一句:
“继续走。”
他的背影被石壁的阴影拉得很长,像刀锋切开黑暗。
祖庙深处,新的气息正在觉醒。
青金火线的余焰在空气中颤动,像无数细小的蛇,在地面纹路上来回爬行。沈砚站在火线尽头,背影被映照得格外坚定。秦稚则握着匕首,呼吸急促,却没有后退半步。
裂壁中走出的黑影越来越清晰。
他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甚至没有“存在”的重量。像是一段被剥离现实的意志,硬生生被塞进肉体。
当他完全踏出石缝时,秦稚呼吸都停住了:
——那是一个人形,却不属于任何族群。
他的身体由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构成,像无数心蛊缠绕成一具空壳。纹路中不断鼓泡,仿佛有无数微型眼珠在内部滚动。
而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浮在皮肉表层的圆形“印”,上面写满古老先民的裂纹。
那是——
心蛊操持者的标志。
沈砚看着他,眼神沉静如深井:“终于舍得露面了。”
那黑影无口,却有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你,毁了我们最宝贵的胚相。”
声音像无数昆虫爬过骨头。
秦稚握匕首的手一颤,几乎松开:“沈砚……这东西……它会说话?”
沈砚:“他不是活着,只是心蛊意志的‘代理体’。”
黑影颤抖,身体里的纹路蠕动,像活物般窃窃私语。
“胚相记住了你……你的识息……你的书主……命序。”
沈砚眼神微动。他第一次看到心蛊会“记忆”。
黑影议声继续涌来:
“所以……我们来收——”
它突然抬手,五指撕裂空气。
那瞬间,整个第三层祖庙的雾气猛地倒卷,青金符纹同时亮起,宛如被某种至高命令唤醒。
秦稚惊叫:“它在——共振祖庙?!”
沈砚一掌按在她肩上:“退后。”
下一刻——
祖庙符纹在黑影的驱动下如潮起伏,巨大的压迫砸向沈砚。
沈砚纹丝不动。
骨匣影像在他背后缓缓浮现,像一头无声的深渊兽,睁开半只眼。
黑影动作一顿。
符纹出现短暂紊乱。
“……你……不该拥有……那件……东西……”
沈砚淡淡道:
“九幽骨匣?它不是你们心蛊一族能觊觎的。”
黑影的纹路突然疯狂蠕动,像被烧伤的毒虫尖叫:
“那是……我们的……仇!你在……玷污它!!”
沈砚:“你们配吗。”
黑影怒极,胸腔猛地鼓起,像要迸裂出无数心蛊。
空气被压得发颤。
秦稚脸色都白了:“沈砚,它的气息比胚相还强!”
沈砚却缓缓抬手,手指在空气中一点。
“所以我才说——你们,真的很吵。”
嗡——
随着这一点落下,骨匣影像轰然展开,漆黑如井底,吞下所有青金光线。
黑影的身形猛缩,发出无数重叠的尖啸:
“停……住……你不能开匣!!”
青色的火线在沈砚脚下延伸,像刀割般笔直。
沈砚声音冷淡:
“你可以试试,阻止我。”
黑影咆哮着扑上来,像万虫汇成的潮。
而沈砚——抬手,只一招。
骨匣虚影轰然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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