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圆和高肃在一旁听着，面露忧色，却也不敢插嘴。
张衍志站起身，对着赵健郑重地拱了拱手，说道：
“赵兄好意，衍志心领。”
“然，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面对不公，若只因畏惧报复便明哲保身，与帮凶何异？”
“此事我自有分寸，赵兄不必再为我费心。”
他的态度依旧谦和，但，话语中的坚持却不容置疑。
赵健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劝无用，重重地“哼”了一声，甩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位，拿起那柄木剑用力擦拭，不再看张衍志一眼。
张衍志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坐下，拿起书卷，并未将赵健的警告和林皓可能的报复太过放在心上。
王圆和高肃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也只能默默坐下，宿舍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
晚上。
夜色渐深，宿舍内，烛火摇曳。
张衍志在温习经义，王圆在临帖练字，高肃则默读文章，赵健依旧背对着众人擦拭他的木剑。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砰”的一声巨响，宿舍房门突然被人猛地从外面踹开！
五六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者，正是面色阴沉的林皓！
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下午在食堂的那几个秀才，一个个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冷笑。
“张衍志！”
林皓目光如毒蛇般瞬间锁定了坐在桌前的张衍志，声音冰冷，说道：
“你小子很狂啊？白天在食堂不是挺能说的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圆和高肃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
王圆脸上堆起勉强的笑容，上前一步试图缓和气氛，说道：
“林，林师兄，诸位师兄，这么晚了，有何指教？”
“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林皓身后一个高个秀才毫不客气地推了王圆一把，将他推得踉跄后退，撞在床沿上。
高肃也硬着头皮道：
“林师兄，大家都是同窗，有话好说……”
“好说？”
林皓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张衍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白天人多，给你留了点面子。”
“现在，跟我们出去聊聊？有些道理，得换个地方，好好跟你讲讲。”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王圆和高肃脸色发白，知道对方这是要来硬的了，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背对着众人的赵健，猛地站起身。
他脸色铁青，握着木剑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似乎内心挣扎剧烈。
最终，他还是跨出一步，挡在了张衍志和林皓之间，沉声道：
“林师兄，给个面子。”
“张衍志初来不懂事，此事……能否就此作罢？”
他终究是看不下去，或者说，不愿看到同宿舍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带走。
然而，回应他的，是林皓极其不耐烦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赵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蕴含怒气的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整个人被打得歪倒在地，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手中的木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给你面子？”
“赵健，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寒门秀才，也配在我面前要面子？！”
林皓不屑地啐了一口，说道：“滚一边去！再碍事，我连你一起收拾！”
这一幕彻底震住了王圆和高肃，他们吓得不敢再出声。
林皓不再理会倒在地上的赵健，目光重新盯紧张衍志，狞笑道：
“怎么？还要我们请你吗？”
张衍志看着倒在地上面露屈辱的赵健，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位舍友，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看不出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沉静。
“不必，请字担当不起。”
他平静地说道，主动向门外走去，说道：“不是要‘聊聊’吗？带路。”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他已经生气了。
林皓等人没想到他如此识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簇拥着张衍志，推搡着他离开了宿舍，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宿舍内，只剩下脸颊红肿，眼神复杂的赵健，以及惊慌失措，面面相觑的王圆和高肃。
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笼罩在三人心头。
……
很快。
林皓几人将张衍志带到了书院后山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月光被茂密的树木遮挡，显得格外昏暗。
“跪下！”
林皓一把将张衍志推到中间，厉声喝道：
“狗东西，白天不是很嚣张吗？”
“现在给我磕头认错！一个区区童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衍志被推得一个趔趄，但，很快站稳了身形。
他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林皓，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林师兄。”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说道：
“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情乖张，现在看来，是气量狭小，难容于人。”
“就凭你这般心胸，即便侥幸得了秀才功名，恐怕也止步于此，一辈子也就只是个秀才了。”
“你找死！”
这句话如同尖刀，狠狠戳中了林皓内心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他勃然大怒，再也抑制不住火气，猛地一拳就朝张衍志的面门砸来！
“我今天就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这张臭嘴！”
然而，他预想中张衍志抱头哀嚎的场景并未出现。
只见张衍志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侧身避开拳锋的同时，左手闪电般格开林皓的手臂，右手握拳，腰腹发力，一记短促有力的直拳，狠狠地砸在了林皓的腹部！
“呃啊！”
林皓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剧痛从小腹传来，瞬间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像只虾米一样弯下腰，痛苦地跪倒在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变故太快，跟在林皓身后的几个秀才都惊呆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只会读书的童生，竟然敢还手！
而且，出手如此干脆利落！
“你……你敢打林师兄！”
“反了！反了！一起上，教训他！”
短暂的惊愕之后，几人反应过来，叫嚣着一起扑了上来。
他们平日里养尊处优，最多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不敢还手的童生，哪里真有什么打架的本事？
不过是些王八拳罢了。
张衍志虽非武艺高强之辈，但在乡间也曾跟父亲张铁柱学过一招半式，身体底子不差，加上心志坚定，动作灵活。
他利用身形闪转，避开胡乱挥舞的拳脚，瞅准机会，或拳或肘，或踢或绊，专攻对方关节软肋等薄弱之处。
一时间，僻静的角落里响起一阵阵痛呼闷哼。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在张衍志有针对性的反击下，竟如同土鸡瓦狗般，接二连三地被放倒在地，有的抱着小腿惨叫，有的捂着胸口蜷缩，有的被打中鼻梁，鲜血长流。
不过片刻功夫，除了跪在地上还没缓过气来的林皓，他带来的几个帮手已然全部躺倒在地，呻吟不止。
张衍志站在中间，微微有些气喘，衣衫略显凌乱，但身姿依旧挺拔。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人，最后落在勉强抬起头，用惊怒交加，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的林皓脸上。
“林皓，你给我听清楚了。”
张衍志的声音带着一丝打斗后的微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道：
“我张衍志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今日之事，孰是孰非，你我心知肚明。”
“若你们日后识相，不再来招惹我与我的舍友，今夜之事，我便当作没发生过。”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隼，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如若不然，再让我发现你们有任何欺凌同窗，挑衅生事之举……后果，自负！”
“既然你们听不懂经义圣言，那我也略通拳脚，不信，且来试试！”
说完，他不再理会地上那些惊惧交加的目光，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踏着清冷的月色，从容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僻静之地。
只留下，林皓等人在地上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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